第三十章 白玉镯子(1 / 1)

南楼录 危余 1764 字 2022-10-15

(在府里过了十来日,暑气越发重了。南楼自小没出过兰溪,依山傍水的地方,湿润凉爽,这邵京入了夏,活脱脱一个蒸笼,热得她一整天脸都是红扑扑的,鼻尖也是汗。夫人给她拿帕子擦汗,笑道,“露水沾的小娇花儿,你这脸上啊……”南楼往后避了一下,偶然瞧见坐在长廊一侧眼中晦暗不明的南欣,不知是不是她看错,待她们目光相交时,她又恢复了笑嘻嘻的神色,“是啊,姐姐没在邵京长待,自然是受不了这热气。”夫人强行把她扯到面前,言语间尽是宠溺,“满脸是汗,躲到哪里去,跟个小花猫样的脸。”南楼说怎么会,“我都没有涂抹脂粉,怎么会花脸。”她拿凉水打湿了帕子,冰冰凉凉地扫过南楼的脸,“这样热的天,中暑了可不得了,我叫人给你晚上多放些冰。”南欣插了句,“你不是叫人把岚夫人阁里的冰块用度都缩减了么,多出来的份都放在了姐姐屋里?”南楼听她这么说,仔细一想,这两天午间小栖,晚间沉睡,确实凉快多了,被热醒的次数也几乎没有了。再往前去暑气刚起来,有一日她汗流浃背从梦里醒来,迷迷糊糊看见床边有个人给她打扇子驱热,她迷瞪了一会儿,一开始还以为是照顾她的女奴,就说,“我不热,你去睡吧。”蝉鸣不休,窗外也是喧哗的,她喃喃道,“怎么叫了一晚上,都不带歇着的?”白日里就见几个仆人拿着长杆把院里的蝉粘了个干净,总算清静了。后来才知道是母亲坐在旁边给她打扇子扇风。南欣不经心扣着手指,道,“大姐姐也怕热呢,你把冰块都放在姐姐屋里,岚夫人给父亲告状,父亲又要来同你闹嚷了。”“怕他怎的!”她叉着腰,像个泼妇。南楼也不想起是非,“我也不是很热,你不必给我放那么多冰在屋里。”她揉乱了南楼的发顶,“说什么呢,母亲给你,你就要着,跟母亲客气个什么劲儿?”这话倒是有几分像嬢嬢了,怪不得是母女,说起这话来,神色都这般相似。一热南楼就没力气,没说一会儿,她怏怏地靠在柱子边看木廊下的流水,幸好这里还凉快一些。夫人坐在她身边,劝解道,“邵京就是如此,等到了秋冬时就凉下来了。”南欣趴在她肩膀道,“冬日里更坏呢,风跟刀子似的,刮人脸,出去一趟,再回来脸都疼。”母亲瞪她,“嘘——”南欣鼓起腮帮子,心道,说那么多好话难道就能留她下来了?该走不是还得走?“南楼,腊月十五拜神的那日,就是你加笄之礼,我已经同我的恩师讲定了,到时候师母会来亲自为你行礼。”“恩师?”南楼记起嬢嬢的确说过夫人以前是东学的学子。南欣解释道,“母亲的恩师,是当朝的太师大人,也是君上的老师。”南楼被唬了一下,“君上的老师,他……”他怎么会同意他夫人来为她行及笄之礼。夫人叫她不要害怕,“太师大人就是个老顽童,不必怕他,师母那个人就更善了,我请他们夫妇来,是想着身份也妥当,顺便以后待你入东学,老师还能替我举荐你。”“什么!”南欣喊出声,“入东学?”“你要让她入东学?”南楼愣了一下,“哎,等等,我还……”“叫你姐姐入东学怎么不好,里面尽是友人,若是以后想为女官或者成婚,东学学子的身份必叫人高看一眼。”她同小女儿争辩道。南欣转而问她,“你呢,想入东学吗?”南楼摇摇头,“我没想过,里面不是多是男子在读吗?以后要是做官,从东学出来,对他们也是有好处的。”“男子是多,但女子也不少啊,就像是大司马和大司寇的掌上明珠也在其中,你要是去了,等回头行礼,还能请他们一起来,这样不好么?”她哄着南楼叫她答应。“可是她们又不认识姐姐,都跟大姐姐平日一起玩儿。”南欣低声说。没等到南楼的及笄礼,倒是先等来了南家伯父长女的及笄礼,前两年身子不好,说是不宜行礼,到了如今十八岁才行及笄礼,掌礼的正是宗伯夫人。虽说南家伯父在一族之中为长子,可其弟为官,官职还不小,这些年要是去宗伯府有事,他在宗伯府里总是浑身不得劲。家族宴席上,南楼一个都认不得。母亲和她坐在一起,给她讲那是谁,这是谁。看那边,最上座的是祖父,身旁就是祖母,她说。南楼同他们并不相识,他们对南楼也不大亲厚,母亲道,“你再这里坐一会儿,母亲马上回来。”南楼问道,“你去哪里?”拉住了她的衣角,她仰着头看她,“什么时候回来?”南楼焦急的样子在她眼里别提多可爱,她捏捏南楼的脸,“要不了多大会儿。”说罢,朝着祖父母那头走去。南欣急忙站起来,想到什么又退了回去,“你快去!”南楼不解,“去哪里?”“没看见母亲去祖母身边了吗?”南楼点点头,见夫人正在和那位老夫人在说些什么,说罢,老夫人皱了眉头朝南楼看来。“糟了!”南楼问道,“什么糟了?”“你给母亲惹了多少麻烦,你知道吗?!”她头一次听到南欣这样尖锐的话。“不知道。”她说。“你回来那天之前,她把府里折腾得翻天,还把从前东学的同窗,恩师都请了来,说要主持公道,叫你回来,父亲嫌丢人,她什么面子也不要了,豁出去就要接你回来,还说等你一回来就让宗族里的人准备好,叫你认祖归宗。”那一日,她拉她去上香燃烛,原来是这个意思,她竟丝毫不明。没过片刻,那年迈的老夫人叫招手叫南楼过去。南楼见了人,恭敬喊了一句万康。“连人也不识得吗?”老夫人问道,有几分讽笑。没等南楼开口,夫人就接过话,“要是一直在府里,还能不识母亲?”老夫人脸上收了笑,将手上的镯子退下,“这是给你多年未见的相逢礼。”南楼觉得太过贵重,“多谢……祖母,既是贴身之物,想必爱护已久,南楼不好夺取所爱。”她正想收回去,被母亲一把夺回,给南楼套上了,上好的和田白玉镯子,那镯子上雕了一朵五叶花儿,玉脉分明,洁白无瑕,老人家戴着油润,年轻女郎戴上添了几分柔美。“戴着吧,这是祖母给你的心意,推辞老人家的心意可不好。”说完,拉着南楼走了。南楼一回头,瞧见了祖母幽怨的眼神。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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