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七婆说:“是你的脚底磨出了水泡?”
李妙说:“不是,是我那个戴眼镜的朋友。”
钱七婆说:“他看上去就是个文弱书生。没有关系的,睡觉前,我给他熬点草药,泡泡脚,明天早上就没事了。”
……
这顿饭不算丰盛,却很可口,一荤两素,蒸腊肉、清炒小白菜和干煸豆角,外加一碗蛋花汤。吃完饭,钱七婆就出门去了。他们商量着怎么开展调查。李妙说:“要查明她的身份,就要先搞清楚她是哪里人。如果能够搞到她的身份证,就会好办得多。我想,等一会儿钱七婆回来后,我和她去趟吴开真家里,问明一些情况;还有,为了防止钟秀珍逃走,我们三人要轮流监视她,但是不要被她发现。钱七婆已经把吴四喜家指给我看了,一会儿我们出去,我告诉你们。我观察了一下地形,在吴四喜家的对面,有一片树林,可以埋伏在里面监视那女人。你们说说,有什么思路提出来,一起商量。”张森说:“我同意李警官说的监视,分分钟都要有人监视,要她真的是钟秀珍,让她跑掉了,那就前功尽弃。”朱文远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也应该这么做。我有个想法,要是我们证实了她就是钟秀珍,凭我们三个手无寸铁之人,要把她从金牛村带走,还是有难度的。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先联系金沙县打拐办,让他们也派些人过来,这样就有把握一点。”李妙笑了笑,说:“我已经和他们联系过了,我们这里一有眉目,他们就马上派人过来,协助我们将她带离金牛村。”
他们正说着话,钱七婆回来了。
她把李妙拉到一边,说:“我去给你问了吴开真,吴开真说兰妹是江西人。开始时,他问我,她是哪里人,很重要吗?我说很重要。我磨了一会儿,他就告诉我,兰妹是江西人。”
李妙说:“谢谢你,谢谢你。”
4
今夜无雨,兰妹有种不祥之感。
天擦黑时,她到小河的下游洗马桶,洗完马桶回家,路过钱七婆家门口,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还不止一人。她的心提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近前,透过门缝,往里张望。她看到钱七婆家的厅堂里,有两个男人在喝茶,说话。她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是感觉到了不妙。兰妹匆匆回家。
宁静的金牛村在兰妹心中变得不安宁了。
她感觉到空气中波动着惊恐的情绪,那是她内心的情绪。
一进家门,她就用力把门关上,背靠在门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吴四喜刚刚吃完饭,嘴角还留有一粒饭粒,他说:“兰妹,你这是怎么了?”
兰妹没有说话,她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了些,然后去收拾碗筷。
吴四喜站在一边,说:“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兰妹还是没有说话,她心里在想着问题,顾不上这个男人。金牛村前几天来了个外乡人,走后不久,现在又来人了,而且不止一个人,这里面一定有蹊跷。她在江湖上行走多年,什么事情都会留个心眼。她把碗筷拿进厨房,开始洗碗,她边洗碗边想,要是警察发现了她,来抓她的话,也没有必要偷偷摸摸的,直接把村子控制起来,进村抓人就可以了,还要偷偷摸摸地抓她?兰妹又想,她把眼角那颗黑痣做掉了,是不是警察不能确定她就是钟秀珍,先派人进来摸清情况,然后再抓她。这也不现实,警察要是怀疑上了,直接过来带到派出所去调查了,还搞得如此神秘做什么,他们吃饱了撑了?兰妹用她自己的想法分析着,要是他们真的是来调查的,那她就要想办法对付他们了,千万不能让他们得逞,否则她白白躲到这里来了,白白让吴四喜睡了那么长时间。
吴四喜是真希望兰妹给他生个儿子。
他不知道她已经做了绝育手术,根本就不可能再生孩子了,她也没有向他说明。
吴四喜以为自己没有用,那么长时间,天天晚上都做那事,她怎么就怀不上呢?于是,他偷偷跑到镇上,去找镇上的土医生王半仙。王半仙装模作样地给他把脉,然后问些情况,接着就给他开了中药。吴四喜说:“是不是这些中药吃完后,我就有用了,我老婆就可以怀上孩子了?”王半仙神秘兮兮地说:“这要看你的吸收能力了,要是你的身体和我开的药合,那很快就可以。不要说让你老婆怀孕了,就是让母猪也可以怀上你的孩子。话说回来,如果不合,那就有问题了,可能见效慢,也可能没有用。反正,用药后两个月,如果你老婆还是没有怀上,你再来找我,我再给你配别的中药,继续调理。”吴四喜说:“好,好。”王半仙又说:“还有一点至关重要,那就是信,你要相信我的药是有奇效的,那么起的作用就比较大;你要是不相信,再好的药给你用,说不定也没有用,记住,心诚则灵。”吴四喜点头哈腰,说:“记住了,记住了,我相信,我相信!”
吴四喜走进了厨房,对洗碗的她说:“中药已经吃了两个月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兰妹在想着对策,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吴四喜用手捅了捅她的腰,说:“兰妹,我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兰妹一下子缓过神来,回过头说:“你说什么?”
吴四喜揉着疼痛的腰,说:“中药已经吃了两个多月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兰妹说:“才两个多月,还早呢。”
吴四喜说:“不会吧,那要吃多久呀?”
兰妹说:“吃到我怀上你的骨肉了,那你就可以停止吃药了。”
吴四喜说:“那你一辈子怀不上孩子,那我就要吃一辈子药?”
兰妹心里骂道,傻逼!你还配有孩子!吃死你,你也不会有孩子!
她装出笑脸,放柔了声音,说:“不要一辈子,我会给你生个孩子的。到时,我们和孩子一起,享尽天伦之乐。”
吴四喜十分感动,说:“你真好。”
兰妹说:“四喜,如果有人欺负我,你会怎么样?”
吴四喜紧张了,说:“谁要欺负你?我看你洗完马桶回来就不对劲,是谁欺负你了?”
兰妹说:“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随便说说。”
吴四喜说:“真的没有人欺负你?”
兰妹说:“没有人欺负我,你放心吧。该吃药就吃药,该睡觉就睡觉,不要担心。”
吴四喜说:“要是真有人欺负你,我会和他拼命!”
兰妹笑笑,说:“有你这话,我就心满意足了,给你当牛作马也甘心了。去吧,出去喝茶,我洗完碗筷,收拾好厨房就出来陪你。”
吴四喜眼睛里闪动着欲望的亮光,连声说:“好,好,我出去喝茶,等着你出来。”
吴四喜出去后,兰妹叹了口气,她心里还是忐忑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她想逃,可是,该逃到哪里?
5
天蒙蒙亮,村庄里的公鸡开始打鸣,偶尔还有几声狗叫,村外树林子里的鸟儿开始叫唤,叽叽喳喳,开始一天的劳碌。张森趴在小树林的草丛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吴四喜的家门。他已经在这里蹲守一夜了。李妙半夜时要来换他,被他拒绝了,怎么能够让一个女人在黑夜里蹲守。朱文远吃不了这个苦头,张森也没有准备让他替换自己,只要能够找到女儿,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什么苦没有吃过?
蹲守了一夜,他觉得肚子有点饿,要是有个馒头垫垫肚子,该有多好。
张森咽了口口水,伸了伸脖子,缓解一下饥饿和疲惫。突然,他看到吴四喜的家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女人,她轻轻地把门带上,然后匆匆朝村外走去。张森什么也没有想,就跟了上去。女人不时向后面张望,张森不敢走在路上,只是在路边的山林中穿行,眼睛一直盯着女人,他不会让她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
她是不是要逃?
张森想,她今天无论如何是逃不掉了,看她往哪里走。
6
李妙被鸟儿吵杂的叫唤声吵醒。
醒过来,她就发现天亮了。晨光从窗户透进来,李妙想到了张森,他还在那里蹲守吗?她赶紧起床,穿好衣服就出了门。她来到吴四喜家对面的小树林里,没有找到张森。这是个清新的,充满露水味儿的早晨,如果李妙是来此地度假,那么,她会十分惬意地享受山野自然的空气和美景。可是,她不是来度假的,而是带着某种使命。发现张森不见后,李妙着急了。他会不会支撑不住,回去睡觉了?李妙回到了钱七婆家,来到张森住的那个房间,房间门是开着的,钱七婆铺好的床干干净净,不像有人躺过,房间里根本就没有张森。他会跑哪里去呢?李妙想到了钟秀珍,难道是钟秀珍发现了张森,然后和吴四喜合伙暗害了他?这事情不是没有可能。想到这里,李妙紧张了。
这时,钱七婆刚刚起床,她看到了李妙。
钱七婆笑着说:“李姑娘,早哇,怎么不多睡会?”
李妙说:“睡不着了。”
钱七婆说:“李姑娘,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没有睡好?”
李妙的确没有睡好,一夜尽是噩梦,梦见钟秀珍逃脱,继续拐带孩子,把孩子送到很远的地方,孩子凄惨的哭声让她从梦中惊醒;她还梦见了父亲,父亲死了,她没有满足他最后一个愿望,妈妈带她到殡仪馆,她见到了他的仪容,化妆过的仪容,脸上还涂了脂粉,看上去怪瘆人的。这还不算可怕的,可怕的是,躺在冷藏箱里的父亲突然坐起来,从冷藏箱里爬出来,朝她扑过来,口里喊叫着:“小妙,你好残忍,连我最后一面都不肯相见,我饶不了你,饶不了你!”她又一次惊醒过来,睁着大眼睛,在黑暗之中,倾听自己沉重的心跳和呼吸。她脑海里全是父亲粗暴的形象。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再次入睡,醒来后天已经亮了。她的脸色不好,和睡眠有关系,重要的原因是张森不见了。
李妙说:“睡得还好。”
钱七婆说:“那你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李妙想了想,说:“阿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是警察,我们怀疑吴四喜的老婆兰妹是我们通缉已久的人贩子钟秀珍。”
钱七婆十分吃惊:“啊,啊,这是真的吗?”
李妙说:“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她就是钟秀珍,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很可能就是她。我很需要阿婆的配合,不知阿婆愿不愿意帮助我们。”
钱七婆说:“愿意,愿意,人贩子最可恶了,他们干的是伤天害理的事情。”
李妙说:“那太好了。刚才我到吴四喜家对面的小树林子里找张森,发现他不见了,我很担心他的安危,他整个夜晚在那里监视钟秀珍,不知是不是被钟秀珍发现了,然后加害于他。如果张森被害,我会负罪一辈子。他的女儿被钟秀珍拐走,他一直不放弃,到处寻找女儿,现在好不容易有点眉目了,真不希望他碰到什么问题。”
钱七婆说:“李姑娘,你需要我怎么配合你,你尽管说。”
李妙说:“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吴四喜家,先把兰妹控制起来,不管她是不是钟秀珍。我们叫门,会打草惊蛇,我想让你叫开他家的门,然后我再进去。”
钱七婆说:“好,没有问题。”
李妙叫醒了朱文远,他们来到了吴四喜的家门外。
钱七婆有点紧张,人贩子在她的想象之中,犹如恶鬼。她站在吴四喜家门口,心惊胆战,浑身发抖。李妙轻声说:“阿婆,别害怕,有我呢。”朱文远还是睡眼惺忪的样子,什么也没有说,站在那里揉眼睛。钱七婆敲了敲门,过了好大会儿都没有人回应。她再次敲门时,发现门是掩虚的,她推开了门。
李妙敏捷地冲了进去。
钱七婆和朱文远跟在后面,也进入了吴四喜的家。
吴四喜被钱阿婆叫醒,说:“死老太婆,大清早到我家来干什么?”
钱阿婆说:“你老婆呢?”
吴四喜这才发现兰妹不见了,说:“可能去浇菜地了吧。”
钱七婆说:“她不在你家菜地,你知道她会去哪里吗?”
吴四喜起床,穿上衣服,他和钱七婆走到厅堂里,看到了李妙和朱文远,吃惊地说:“你们是谁?”
钱七婆说:“李姑娘是警察,朱先生是记者。”
吴四喜十分紧张,说:“我没有犯法,警察来干什么?”
李妙说:“我们是来调查你老婆兰妹的。”
钱七婆说:“你老婆可能是人贩子。”
吴四喜有点哆嗦,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和我那么长时间,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也没有发现她拐骗过哪个小孩,她还对我们村里的孩子都很好,孩子们都喜欢和她玩,她怎么会是人贩子呢?”
李妙说:“和你老婆相貌特征很相似的人贩子叫钟秀珍,她是在逃犯。如果真是她,她藏在这里当然不可能让人发现她是人贩子,对孩子好,也是她伪装的手段。况且,她骗孩子时,都会对孩子好,说不准哪天,她不需要在这里藏身了,顺便就把你们村里的孩子拐走了,到时,痛苦的是你们村里的兄弟姐妹,而不是她。”
吴四喜说:“她不可能是人贩子,不可能是人贩子,她还说要给我生孩子,还说要和我过一辈子。”
李妙说:“我们也没有确定她就是钟秀珍,所以,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查清她的真实面貌。如果她不是钟秀珍,那你们就可以安心过日子了;要真的是钟秀珍,对你们也是好事情,免得日后伤心。”
钱七婆说:“我看李姑娘说得有道理,本来我就怀疑,这样来历不明的女人,怎么会嫁给你,不符合常情。现在搞清楚问题是最重要的事情,这样对你、对全村人都是好事。四喜,你听我一句劝,赶快帮助李姑娘把兰妹找出来,不然,要是她真是逃犯,你窝藏罪犯,也是大罪。”
吴四喜说:“我怎么是窝藏罪犯,我怎么知道她是罪犯?”
李妙说:“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收留了她,有情可原。现在我已经把情况向你说明,你配不配合看你自己的态度,我们也不会强求你配合,由你自己选择。”
吴四喜说:“她要真的是逃犯,我带你们把她找出来,是不是我就没事?”
李妙笑了笑,说:“应该没事。”
吴四喜说:“好吧,我带你去找她。”
钱七婆说:“这才像个样子。”
李妙说:“你知道她会到哪里去吗?”
吴四喜说:“知道,一般情况,除了在田里劳动和在村里,她经常一个人去个地方,隔几天就要去那里呆上一会儿的。走吧,我带你们去。不过,她要是逃犯,要是逃走了,不在那里了,你们可不能怪罪于我。”
李妙说:“放心吧,她要是逃走了,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吴四喜说:“走吧。”
吴四喜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甜酸苦辣一古脑涌上心头,不知如何是好。走在通往山上的小路上,吴四喜想,兰妹要真是人贩子,那自己的美梦也将残酷结束,他不但会失去恩爱的老婆,也不可能有后了。那么他这些日子以来的中药也白喝了,中药的滋味可不好受,不光苦,就连放出来的屁都是中药的味道。想到再也不会有女人给他做饭,给他洗衣服,给他快活……他心里无比酸涩,一个人的日子清冷、无奈、痛苦、凄凉……这个世界很大,很多女人,可除了兰妹,没有人会委身于他。他又想,兰妹哪怕是罪犯,他也没有理由嫌弃她。
想到这里,他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对身后的李妙说:“李警察,我想问你个问题。”
李妙说:“什么问题?”
吴四喜说:“兰妹如果要是罪犯,会枪毙吗?”
李妙说:“我说了不算,法律说了算,要看她的罪行有多大,才能定多大的罪。”
吴四喜说:“要是不会枪毙,我可以去监狱里看她吗?”
李妙说:“当然可以。”
吴四喜又说:“要是她出狱了,我还可以和她在一起吗?”
李妙说:“当然可以,但是要看她想不想和你在一起。”
吴四喜说:“我明白了。”
他转过头,继续在山路上行走。
山路不好走,李妙和钱七婆紧紧地跟着吴四喜,朱文远落在后面,离他们有十几米远,而且有拉开更大距离的可能,因为朱文远脚底又开始疼痛,还有两条腿,又胀又疼痛。李妙不时回头说:“朱记者,你能行吗?”朱文远咬着牙说:“没有问题,没有问题。”李妙说:“要是不行的话,你先回村里等我们吧。”朱文远说:“放心吧,我会跟上的。”朱文远想,自己不能退缩,要是吴四喜和钟秀珍串通好了,把他们骗到山上去,自己又先回村里了,李妙岂不很危险,自己在场,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多一点安全感。
7
张森紧紧地盯着兰妹,她快走时,他也加快脚步;她走慢了,他也放慢脚步。张森真想快速追上去,把她按倒在地,逼问她,到底把自己的女儿卖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想要知道她究竟要到哪里去,而且李妙也和他交代过,必须证实她的身份后,才能抓人。张森答应了李妙不会乱来,他是个守信的汉子。兰妹还是不停地回头张望,看有没有人跟踪她。张森想,她是不是发现了他们是来调查她的。
兰妹钻进了林子。
此时,太阳已经出来了。
林子里淡淡的青雾在阳光中缭绕。
如果不是心中有事,这可是仙境般的地方,值得流连和玩味。可张森完全顾不上奇妙的自然风光,紧紧地盯住她,还是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兰妹钻出了山林,来到一个山坳,这个山坳十分偏僻,估计平常很少会有人来这里。山坳里长满了野草。张森盯着她。她绕到一片山壁前,把厚厚的一层褥草拿开,露出了山洞的口子,然后,她钻进了山洞。
张森突然想到了李妙,心里咯噔了一下,要是李妙发现他不见了,一定会很着急的。现在兰妹进入山洞了,应该不会逃脱了,趁这个机会,应该给李妙打个电话,告诉她情况。他掏出手机,拨李妙的手机号码。李妙的手机无法接通。打了几次都无法接通,原来是这里没有信号。
兰妹好大一阵没有出来。
张森怀疑是不是山洞还有别的出口,她要是从另外一个出口逃走,那就前功尽弃了。张森心里一阵抽紧,想到女儿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受苦受难,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内心烦躁不安。他必须过去看看。他没有像兰妹那样绕着小心翼翼地走到山洞口,而是径直走了过去。
在离山洞两米远的地方,张森突然一脚踩在了松软的褥草上,他来不及收回脚,整个人就跌落下去,掉进了一个深深的陷阱里。他惨叫了一声,掉落陷阱后,褥草和泥土把他覆盖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没有摔伤,右脚踝十分疼痛。他动了动脖子,发现脖子没有问题,又动了动双手,双手也没有问题,他又扭了扭腰,腰也没有问题。要真有问题,那也是右脚踝的问题了。他把那些盖住身体的褥草和泥土从身上扒拉掉,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他艰难地站起来,动了动右脚踝,一阵钻心的疼痛,他不知道是骨头断了,还是只是扭伤。管不了那么多了,此时,他只想逃出这个陷阱,继续追踪兰妹。她要是逃跑了,他会懊悔死的。陷阱有好几米深,爬上去有一定的难度。再大的难度,他也要努力爬上去。他正要开始攀爬,一阵怪异的笑声传入了他的耳朵。那是女人的笑声,笑声中藏着嘲弄和邪恶。他抬起头,看到了一张俯视他的女人的脸。
那是钟秀珍的脸,虽然她眼角的黑痣已经不见了,他还是自然地想起从东莞到广州的大巴车上,总是回过头来和自己搭讪的女人的脸,就是这张脸,就是再过几年,这张脸也会清晰地浮现在张森脑海。
张森说:“你是钟秀珍?”
兰妹的确就是钟秀珍。
她笑着说:“是,我就是钟秀珍。”
张森说:“是你和陆大安在广州火车站拐走了我女儿?”
钟秀珍说:“没错,是我们带走了她,当天就卖给了长沙的一个买主。不过,女孩子不值钱,才卖了五千块钱。”
张森浑身发抖,气得说不出话来。
钟秀珍十分镇静的样子:“你想知道我们是怎么带走你女儿的吗?到了这个时候了,就告诉你吧,让你死个明白。我们在东莞卖掉了两个孩子,没有想到在到广州的车上,碰见了你们。当时,我们就觉得应该再顺手牵羊做一单生意。我们很清楚,一定能够找到机会带走你女儿的。果然,你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我们趁你买东西的时候,走到你女儿跟前,很快地用麻醉喷剂在你女儿鼻子上喷了一下,抱起她就跑了。那是我们最成功的一次拐卖。”
张森大声吼道:“还我女儿——”
钟秀珍说:“你命都马上要没有了,要女儿干什么?”
张森的泪水涌出了眼眶,继续吼叫:“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钟秀珍说:“我从来都只图钱,不想要人性命。今天,我是要开杀戒了。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我在金牛村活得好好的,你们却要来破坏我的平静生活,你们不给我活路,我也不会放过你们。其实,上次那个外乡人来,我就提高了警惕,我在这里挖好了陷阱,只要有人来找我,我就把他引到这里来,等他掉到陷阱里后,我就用石头砸死他,然后埋起来,神不知鬼不觉。我以为你们会一起来的,没有想到只来了你一个人,是你自己的运气不好,别怪我心狠手辣,我也需要保护自己;要是换了你,你或许也会这样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张森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奋力地往上爬,他恨死了陷阱上面这个邪恶的女人,他要杀了她。
钟秀珍冷笑道:“别爬了,你爬不上来了,永远也爬不上来了,你死在这里也不错,这里山清水秀的,多好呀。”
说着,她举起了一块石头,朝张森砸了下去。
张森头一偏,石头砸在他肩膀上,他惨叫了一声,掉回了陷阱之中。
钟秀珍冷笑着说:“我说的没有错吧,你爬不上来的。”
她又拿起一块石头,用双手举过头顶,朝陷阱里砸下去,石头落下去的同时,因为用力过猛,她手腕上的木珠手链也掉落陷阱之中。张森的头颅又躲过了沉重的一击,他的身体却没有躲得过,石头砸在了他的后背上,他的心脏剧烈颤动了一下,一口咸腥的鲜血从口里飙出。
就在钟秀珍第三次举起石头的时候,李妙他们赶到了。李妙飞奔过去,飞起一脚,把她踢翻在地,石头落在了她自己身上。没有等她翻身起来,李妙就扑上去按住了她。钟秀珍虽然被按倒在地,她还是看到了带李妙他们前来的吴四喜。
钟秀珍喊道:“老公,救我——”
吴四喜两眼茫然,呐呐地说:“你,你真的是钟秀珍?”
钟秀珍说:“我是钟秀珍,我也是你老婆,快救我。”
吴四喜瘫倒在地,说:“你不应该骗我的,不应该的。”
钟秀珍说:“一夜夫妻百日恩,看在我和你睡了半年多的份上,救我。”
钱七婆说:“四喜,你可不能听她的话做傻事呀。”
吴四喜说:“我怎么能帮她呢?我怎么能帮她呢?我只想等她出狱后,让她和我一起过日子,她要不是逃犯的话,是多么好的一个女人哪。”
钟秀珍不说话了。
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逃脱。
她有一点想不明白的是,吴四喜怎么知道她会在这个地方。
其实,吴四喜一直怕她跑了,他发现她总会消失一阵,不在田里,也不在村里,就暗暗地盯上了她,发现她只是到这个山洞里,也就心安了。他想,也许她喜欢这个山洞,其他没有多想什么。只要她不走,她到山洞里来干什么,吴四喜都不会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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