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人生改写的第一步(1 / 2)

胜算1 何常在. 22324 字 5个月前

早先老者一语道破秘密,说出了他将不久于人世的真相,已经足够让他震惊了。但他在震惊过后,还是不相信老者的命格之说。之所以跟随老者来一碗香吃饭,就是抱定死也要当个饱死鬼的无赖想法,而不是真的相信了老者是什么世外高人。

命格之数

“一般人都是七分命三分运,你怎么会有六分命四分运?奇怪,太奇怪了!年轻人,你的命数不错,是大富大贵的命格!”

才走出回车巷,关得正想回头看一眼曾经留给他无数美好回忆的学步桥和回车巷时,突然,冷不防从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关得着实吓了一跳,回身一看,不由顿时愣住——身后站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

单城是千年古城,回车巷是历史文化遗址,但单城却没有利用悠久的历史文化大做文章,旅游一直不温不火,不成气候。

从学步桥向东一转几十米,就是回车巷。如果说“单城学步”的成语人人皆知的话,那么回车巷的典故怕是并不广为人知。

现在的回车巷,倒成了算命、看相的江湖骗子的聚集之地。窄窄的巷子里坐满了各种装扮的算命先生或江湖术士——摆一块布,支一个幌子,再画上天干地支、乾坤周易,俨然就成了可以一口断人前程、一语定人命运的高人。

但大多数算命先生或江湖术士都卖相不佳,要么是瞎子,要么嘴角有一颗痣,要么长相猥琐,要么身材矮小,基本上可以说正常人很少。关得还是第一次见到卖相如此上佳的算命先生。

只不过心情灰暗、人生充满了绝望的关得,对高人的卖相并不太感兴趣。尽管身后的高人和大多数算命先生有所不同,不但生得人高马大,足足比关得高出一头有余——就是说,至少有一米八五,而且还相貌堂堂,是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

一个身高一米八五的老头,又着一身飘逸、洁白的太极服,又是鹤发童颜,卖相确实非同一般。他面带微笑,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祥和之气。乍一看,和摆摊的算命先生相比,他就是至少高出两个层次、轻易不会出世的世外高人。

只可惜……现在的关得对生活已经绝望,别说眼前的老者说他六分命四分运,就是说他有可以平步青云的五分命五分运的命格,他也不以为然。更何况,他本来就不信算命、相面之说。

对一个将死之人,还谈什么大富大贵,简直是天大的玩笑!

“你认错人了。”关得不等老者再说什么,冲他摆了摆手,“别理我,烦着呢!”

“年轻人,请留步。”老者见关得迈步要走,他向前一步,挡住了关得的去路,“我免费给你算一算,不管对不对,都不收费,你看成不?”

现在正是乍暖还寒的季节,关得穿了一身厚厚的冬装,背了一个看不出颜色的背包,头发乱蓬蓬,胡子三天未刮,眼窝深陷,一脸憔悴……落魄之态,和街边的讨饭者没什么区别。如果说他有什么大富大贵的命,100个人中有99个不会相信。

唯一一个相信的人,还是个瞎子。

但老者显然不是瞎子,而且双眼有神,尤其是他穿了一身十分洒脱的白色的太极服。在眼下春寒料峭的时节,确实仙风道骨,就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关得却还是不为所动,他不相信卖相好的人就一定是好人,就固执地向右错开一步,让过了老者。他很不耐烦地说道:“请让开,我还有事,赶时间。”

老者微笑的表情神秘莫测,轻巧地吐出了一句话:“早死晚死都是死,我只听说有人赶火车,有人赶飞机,没听说有人连死也要赶时间。”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顿时让关得惊倒!

……

一碟花生米,一盘凉拌土豆丝,一盆热腾腾的豆腐汤,外加一碗热辣辣的面条,让关得吃得满头大汗,全无形象。

一碗香位于距离学步桥不远的丛台路上,是一家老字号饭店,以各种蒸碗和乡土风味著称,每到饭点,从来都是客满。在2000年时,人均收入普遍不高的单城,一碗香有这样好的生意,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至于前来吃饭的食客,是单纯地因为一碗香的饭菜一绝,还是为了多看一眼号称“蒸碗西施”的一碗香的老板娘碧悠,就不得而知了。

在一个角落里,老者和关得相对而坐。老者一边看着关得狼吞虎咽,一边就着水煮花生米,一口一口地抿酒。

酒是单城特产丛台酒,度数不低,56度,味道纯正,回味悠长。从老者享受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他对丛台酒颇是喜欢。

关得吃得兴起,将一大碗面条汤一口喝光,用袖子一抹嘴巴,双手一摊,很无赖甚至有些无耻地说道:“老骗子,你上当了,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吃你的喝你的,你想怎么样骗我都随便,反正我是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而且……还是烂命,哈哈。”

老者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我不要你的钱,更不要你的命,我要你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关得无所谓地笑了,“一个快死的人的承诺,你也会相信?再说,你就算信了也没用。人死话空!”

“相信。不相信你的话,我也不会闲着没事请你吃饭。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要死了,怎么吃起饭来,还吃得这么香?”老者似乎吃定了关得。

“虽然我是快要死的人了,但当个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强!”关得抹了抹嘴巴,又将茶水抹在头发上,用手当梳子理了一遍头发,才说:“老骗子,我实话告诉你,我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又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天生的唯物主义者,从来不相信什么算命、相面一说,更不相信什么命格之数。你不用白费心机骗我了,什么七分命三分运,什么六分命四分运,我统统不相信,就是你说破天,我也就一句话——迷信!”

被关得骂成老骗子,老者毫不生气,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有些事情你信不信,都真实存在。几千年前,老子说,‘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几千年后的今天,科学证实,宇宙之大,无边无际。分子里面有原子,原子里面有质子,比质子还小的微粒还有什么?你是名牌大学的学生,说说看。”

关得震惊得目瞪口呆,一脸难以置信地望向了老者。

早先老者一语道破秘密,说出了他将不久于人世的真相,已经足够让他震惊了。但他在震惊过后,还是不相信老者的命格之说。之所以跟随老者来一碗香吃饭,就是抱定死也要当个饱死鬼的无赖想法,而不是真的相信了老者是什么世外高人。

但当老者从老子的“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引申到现在科学的实证时,他确实惊呆了。老者的解读非常贴切并且精彩,让他这个下江兴元大学的高才生也不得不佩服几分。

“老骗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关得说顺口了,开口还叫对方为老骗子。

“我不是老骗子,我有名有姓。姓何名子天,你可以叫我何爷。”老者又捏起一粒五香花生米,捻了皮,慢慢地放到嘴里,一边品味花生米的美味,一边眯着眼睛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关得,关心的关,得到的得,意思就是只关心能不能得到,不关心没有利益可得的事情。”关得嘿嘿一笑,“老骗……不,何爷,饭也吃了,话也谈了,是不是该各走各的路了?”

“你就一点儿也不关心我怎么看出了你是一个快死之人?”何子天又将一粒花生米放到了嘴里,难得他一把年纪了,还满口好牙,能吃得动五香花生米。

关得早就注意到何子天酷爱花生米的嗜好,他先要了一盘水煮花生米,似乎又觉得不够,叫来一碗香的老板娘碧悠,点名要了一碟碧悠亲自炒制的五香花生米。

吃饭期间,何子天除了吃了两种不同的花生米之外,就喝了小半瓶白酒,其他东西,未吃一口。对于关得点的酱牛肉,他更是看也未看一眼。期间,关得还假装客气地为何子天夹菜,何子天虽然没有推辞,却悄悄将放了肉的盘子推到了一边。

关得看得清楚,只当何子天假装清高,连肉都不吃,不过他却没有多想。对他来说,世间的事情已经无可留恋,何子天到底是高人还是骗子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反正他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又身无分文,谁能骗他什么?再说,他连死都不怕了,还怕别人骗他?

笑话。

不过在一碗香的老板娘碧悠亲自为何子天端上一碟花生米时,关得的眼睛还是亮了一亮。

单城自古出美女,此话不假。单城女子皮肤白皙,身材匀称,既有小家碧玉的温婉,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碧悠身高足有一米七,穿了一双平底布鞋,走路的时候轻巧无声。她从关得的身后走来,直到关得鼻中嗅到一股异香,他才意识到背后有佳人走近。

他一回头,却没有看到碧悠的正面,碧悠的步子太快,错过了关得的回头。她将一碗花生米放在何子天的身前,微一点头,就又款款地向前迈步,只留给关得一个袅袅婷婷的背影。

碧悠穿了一身裙装,腰细、臀宽,弧度完美而诱人。蓝底白花的裙装,微泛红色的上衣,衬托得她整个人如一朵亭亭玉立的紫罗兰。

有些女人美在局部,有些女人美在整体,碧悠只凭一个背影就让关得已经枯竭的心海泛起波浪,十分奇怪。

女人……关得心中泛起的波浪之中,更多的是苦涩。女人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生物,最让人爱又让人恨,他落到今天的地步,全是因为一个女人!

想到伤心处,想到痛苦的往事,想到害得他走向绝路的黄素素,关得突然伸手从何子天手中抢过一杯白酒,一仰脖,一饮而尽。

喝得急了点,一大杯白酒一口喝下,呛得他满脸通红,咳嗽连连。

“何爷……你到底是什么人?”关得收回心思,不再回想痛苦的往事,反倒对眼前的何子天多了兴趣,当个饱死鬼不错,还要再当一个明白鬼。

“你看我是什么人?”何子天捏起一粒花生米,放在了关得的面前,“来,尝一尝碧悠的手艺。她炒制的花生米,全单城独一份,不,应该说全天下独一无二。”

“花生米又叫长寿果,多吃可长寿。”

关得大笑,笑声中带有说不出的悲壮和苍凉:“何爷,你对一个快死的人说长寿,不觉得太没人性了?”

何子天却不笑:“你不是不信算命、相面?”

“是不信,但现在正好有闲了,听你随便说说也行,就当听个乐儿。”关得身子向后一靠,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不急着去送死了?”何子天又抿了一小口酒。

“不急,不急,早死晚死都是一死,我忽然想听听,何爷你是怎么一眼看出了我是一个快死之人?是不是我的面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死’字?”关得是不信相面、算命之说,但他还算对传统文化有一定的敬畏之心。

“我不是算命先生,也不是相面的老骗子,我研究的是人的命格之数。”何子天郑重其事地说道,“或者说,是命格之术。”

关得惊讶地问道:“命格之数……是什么?”

改命

“人人都有命数,命数,就是命定之数。”

中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的花纹玻璃落在何子天的头上,就如一团火焰在他花白的头发上跳跃燃烧。关得的心境莫名沉静了许多,心中的烦躁之意也减轻了不少。

也怪了,从一开始他觉得何子天是一个老骗子那一刻起,他就莫名地觉得何子天有亲切之感,好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当时他以为是错觉,但在接受了何子天的邀请来到一碗香吃了最后的午饭之后,他越来越觉得神秘莫测的何子天,不是什么江湖骗子,也不是算命先生,反倒像一个慈祥、亲切的邻家长辈。

或许是何子天慈眉善目的卖相欺骗了他的眼睛,也或许是何子天掩藏得太深,对他似乎确实并无所图,让他放松了警惕。总之,关得现在虽然还心存必死之心,却已经不再焦虑不安,而是想听听何子天到底要对他说一些什么。

“和命格之术相比,算命、相面只不过是细枝末节,是命格之术中最浅显的部分。而且现在大街上摆摊算卦、相面、测字的瞎子或跛子,就和你说的一样,都是骗子。真正的高人,哪怕是算命、相面的高人,也轻易不会给人算命、相面。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哪里有靠泄露天机讨生计的道理?泄露天机,必遭天谴!”

见何子天越说越玄乎,所谓玄之又玄,妙不可言,关得反倒感觉心中有一根弦被拨动了。现在他一点也不想去死了,他的心思全被何子天的话吸引了。

“我就不明白了,何爷,你叫住了我,说破了我的命,不也是泄露天机,你就不怕遭天谴?”关得可不是关心何子天,而是想问得何子天哑口无言。

何子天用筷子夹起一粒水煮花生米,扔到了嘴里:“我泄露一句天机,吃10粒花生米,就可以化解天谴。”

如此说法闻所未闻,如果天谴这么轻易化解,就不叫天谴了。关得自然不信,他嘿嘿一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请何爷继续赐教。”

何子天不理会关得轻描淡写的语气,继续吃花生米。

“说到现在,你肯定还不明白到底什么是命格之数?”

“我连算命、相面都不明白,就更不明白命格了。既然人的命运都有定数,那么岂不是说人生的奋斗就没有意义了?”关得24年的人生充满了一般人想象不到的离奇和变故,他对命运的理解,比大部分人深刻多了。甚至可以说,他比活了好几十岁的老人对人生的理解还要深刻。

关得出生在中部平原的一个小县城,父母都是教师,家境十分殷实,一家人和和美美,生活平实而幸福。

但在他三岁那年,平静的生活被意外打破了。

三岁时,父母离婚了,离婚原因不明。离婚后,关得跟了父亲,母亲回到了生她养她的下江市。从此和关得天各一方,再也没有回来见关得一面。

五岁时,父亲娶了继母。

继母对他还算不错,视他为亲生,而且为了照顾他的情绪,继母还决定不要孩子。

关得和母亲分开的时候才三岁,对母亲没有太深的印象,而继母待他如亲生,他就一心将继母当成了亲妈一样。本以为幸福生活会因为一个善良的继母而继续,结果八岁时,父亲又意外失踪了。

有人说,父亲去下江找母亲了,也有人说,父亲去了京城,寻祖认根去了。但究竟真相如何,以关得八岁的年纪当然不可能想得明白,而且在他幼小的记忆中,从未听过父母说起过他们的原籍。

他一直以为父母就是小县城里土生土长的土著。

亲生父母从此远离了关得的视线,也完全退出了他的生活,他和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继母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清苦而艰辛。

不知有多少人劝继母再嫁,继母为了他,毅然决定终身不嫁!就这样,继母一人拉扯关得长大,含辛茹苦,不知尝尽了多少人间的艰辛。

关得还算争气,从小学到中学,学习成绩一直十分优秀,在报考大学时,关得铁了心只上京城或下江的大学。除了这两个城市的大学之外,其他地方的大学再好,他也不多看一眼。

关得心中永远无法忘怀亲生父母的离去,他相信在京城或下江,总会有父亲或母亲的身影在等他出现。

最终,关得考上了久负盛名的下江兴元大学。

下江兴元大学和京城的京城大学、明中大学并列为国内三大名校,在国内名气极大。本来关得想考京城大学或明中大学,然后利用大学的这四年时间在京城寻找父亲的下落,结果阴错阳差最终却被兴元大学录取了。

作为小县城几十年来唯一一名考上下江兴元大学的大学生,关得成为轰动一时的人物,成为小县城的骄傲,也成为此后几年间家长鼓励孩子学习时的典范。

怀着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关得由小县城一步迈入了国内最繁华最昌盛的城市下江。大学四年期间,他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在知识改变命运的年代,想要走出方圆不足十里的小县城,想要出人头地,只有拼搏一条路可走。况且,关得也清楚自己命运多舛,又自幼失去双亲,只有学有所成才有出路,才有可能改变命运。

他不能辜负继母对他的养育之恩!

大学四年,关得怀揣对母亲的最美好的向往,利用假期几乎走遍了下江的大街小巷,想要找到母亲的下落。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母亲就如凭空消失一样,踪迹全无,就如一股轻烟,消散在天地之间,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大三时,关得和同班同学黄素素擦出了爱情的火花。

黄素素戴一副无框近视眼镜,留长发,文静如百合,娴静如幽兰……长发、眼镜妹,再加上文静的气质,是关得无法抵挡的致命诱惑。

刚一入学时,关得就被黄素素浑身散发的幽静、娴雅气质所吸引,深深喜欢上了她。但他却不敢向她表白,出身小县城的他自认配不上出身良好的下江女孩黄素素。

确实,黄素素眼高过顶,学校里不少男生追求她,她都不予理会。一直到大三时,她还是名花寂寞开,孤芳而无主。

也不知黄素素怎么就知道了关得寻母的秘密——关得可是从来没有向班上任何一人提过他的身世。她主动接近关得,帮助关得在下江寻母。

年轻的心灵总是容易靠近,一来二去,本来就对黄素素颇有好感的关得近水楼台先得月,在一个春意浓烈的夜晚,向黄素素表白了……

黄素素的表现出乎关得的意料,她似乎只是迟疑了一下,就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是家里的独生女,毕业后肯定不能离开下江。如果你毕业后能留在下江,我们就可能在一起。”

黄素素的话为关得的人生点亮了第一盏明灯——为爱情而奋斗,为留在下江而努力,成了关得在寻母不成伤心失望之余,最直接的人生动力。

1998年,关得大学毕业了。尽管他学习成绩十分优异,尽管他拿着学校的推荐信,但想留在下江的梦想一次又一次在无情的现实之中碰壁!一个下江户口就如一座高不可攀的高山,将他生生阻挡在了下江的大门之外。

在还没有放开户口的年代,在唯户口论的时期,没有户口,就等于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下江人,就不能被黄素素的父母接纳。

关得不肯认输,他经历了太多生活的磨难,认定了目标就不会放手。所以,虽然没有取得下江户口,他还是留在了下江,一边打工一边寻找合适的机会。他不相信以他下江兴元大学高才生的能力,还不能通过努力争取一个下江户口。

下江户口不仅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也意味着他的爱情可以落户下江。黄素素说了,她父母的态度很明确,什么时候等他有了下江户口,什么时候才同意她和他的事情。

大学毕业后的两年时间里,关得只回家看望了继母两次,一次是继母因工作调动,从小县城调到了单城;一次是继母生病住院,他急急返回看望。两次都来去匆匆,只陪继母不到三天就又回到下江忙工作。他耽误不起时间,黄素素父母的条件有时间限制,并不是无限期有效,三年之内如果他敲不开下江的大门,那么黄家的大门也将永远对他关闭。

也是,黄素素的青春等不起。

关得没日没夜地拼命工作,从推销橄榄油的销售员做起,凭借勤奋、天分和不服输的精神,以及要改变命运的决心和勇气,一步步做到了公司的中层。只两年时间,他就赚下了近百万元!

在2000年时的下江,100万可以买一套位置不错的房子,并且还可以带蓝印户口,几年之后,就可以转为下江正式户口。也就是说,此时的关得,已经成功地打开了下江的大门,即将拥有令人羡慕的一切——收入丰厚的工作、十分难得的下江户口以及一个美丽的妻子。

但命运的不幸似乎并没有因为关得的努力而放过他,以前种种的人生曲折和艰辛,留给了关得太多的痛苦回忆。就在他以为以前一切不顺都已经结束,人生可以迎来全新的转折之时,命运又和他开了一个玩笑。

一个残酷得近乎无情的玩笑!

继母病危住院,需要巨额的医疗费用。

一边是爱情和未来,一边是亲情和母爱,关得一夜未睡,只差一点就一夜白头。天一亮,他做出一个艰难但却大胆的决定——赌一把。

既要救继母,又不放手爱情,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赚更多的钱。

想要赚钱快,除非赌博,关得不会去赌博,他有做人的底线。但他所做的事情也和赌博无二——炒期货。

期货风险极大,但利润也极高,关得想投入100万进去,拿150万出来,救下继母后,还可以留下50万作为起步资金……

愿望很美好,现实很残酷,或者说命运很无情——关得输了。利润越高,风险就越大,失败的下场就越惨。他不但输得一无所有,而且还欠了一辈子也还不清的债!

更悲惨的是,继母耽误了治疗,在医院中一个人凄凉地去世,临死都没有见到关得最后一面。

关得痛不欲生。

打击却又接踵而至——黄素素断绝了和关得的联系,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上门求见,黄父黄母闭门不见,只隔着门缝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关得,你就死了心吧,素素是不会跟你了。”

从人生的高峰一下子跌落到深不见底的深渊,关得从痛不欲生到绝望,经历了怎样刻骨铭心的心路历程,外人就不得而知了。他从下江返回单城,倾尽所有为继母办理了后事,然后将继母的骨灰倒进了滏阳河中,仰望春天充满希望的天空,他的心中寒冷如冰。

命运对他不公平,一点儿也不公平,他从来都是一个好孩子、好学生、好儿子,为什么亲生父母先后离他而去,为什么继母那么好的人却早早病死?为什么他的所有付出和努力得不到回报,反而让他越陷越深,在生活的泥潭中苦苦挣扎,却没有出头之日!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如此折磨他?关得在心中发出了无声的呐喊。一瞬间,他决定,既然他失去了一切,人生也就没有了生存的意义,不如一死了之。

关得曾带黄素素来过单城,陪她游览了学步桥和回车巷。也正是在回车巷,他第一次亲吻了黄素素,往事不可追,但可回忆……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他想最后在回车巷回味一下美好并且借以祭奠曾经纯真的爱情时,却意外遇到了何子天。

何子天提到了命格之数,尽管关得并不清楚到底什么是命格之数,但回忆他24年的经历,他还是发出了不甘的悲愤——为什么上天总要捉弄他?

“如果真有命运的话,我的命运就是一曲悲歌,除了悲剧还是悲剧……”关得伸手去拿白酒,却拿了一个空,他摇头苦笑一声,“何爷,谢谢你给了我虚无缥缈的希望,但我的人生已经无路可走了,我该上路了……”

“人的命运之中,有定数,也有变数。七分命三分运,是说人的一生之中,有三分可以完全自己掌握的变数。而且如果通过对命格的改变,还可以逆天改命或是顺天改命,变成六分命四分运,甚至是五分命五分运!”何子天直视关得的双眼,坚定地说出了一番令关得震惊的话。

关得结结巴巴地问道:“改……命?怎么改?”

命运法则

“从一个人的面相上确实可以看出一个人的部分命运,因为一个人一生下来,就确定了一生七分的命数,比如出身、父母、血缘亲戚,再比如长相、男女,这都是定数。”何子天并没有回答关得的问题,而是继续就命数的话题深入阐述。

“后天的努力确实可以改变一些命运,穷苦的孩子可以大富大贵,先天不足,后天可以用努力弥补,但能改变的部分毕竟有限。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其实后天努力之中,也有许多命定的机缘在内,无法改变。就如一个人无论怎样努力也考不上名牌大学,无论怎样勤奋都不能成功,无论怎么用心都追求不到心爱的女人,等等。一句话,都是机缘不到。机缘,也是命数的一部分。

“面相决定了一个人的先天条件,长得好,就拥有了起点高的优势,所以才有相面一说。而出生时的生辰八字,也决定了一个人和世界的内在联系。联系得密切而和谐,就一生顺利;联系得不太密切而牵强,就会总是跟不上世界的大势,一生事事不顺,一步错,步步错。所以,有从生辰八字算命一说。

“但面相和八字并不能完全决定一个人的一生,天无绝人之路的道理说的就是,七分定数之外,还有三分变数。而且三分变数还可以通过后天努力扩大,变数越大,就越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就能获得想要的成功。谁都想让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却没有几人如愿,为什么?因为都没有改命之法!”

何子天的声音不大,他和关得又坐在角落里,因此二人的对话并无外人听到。关得震惊得目瞪口呆,如听天书一样听何子天说出闻所未闻的秘闻,他心中翻江倒海,不知是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姑且听之。

何子天又捏起一粒花生米,有滋有味地咀嚼着。他对花生米的喜爱超出了正常范畴,似乎就如他所说的一样,泄露一句天机可以用吃10粒花生米来弥补。不管真假,反正他在走进一碗香之后,至少已经吃了不下100粒花生米。

“在说到怎样改命之前,还是有必要再说说算命和相面之术。”何子天呵呵一笑,“算命和相面虽然只能算出一个人命运的皮毛,不能得出定论,但却是命数之学的基础。这样,我先给你讲两个故事,想不想听?”

“想!”关得现在被何子天完全绕了进去,不管真假,他现在心中都燃起了熊熊的火焰,改命……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一个人如果能将命运掌控在自己手中,成功尽在掌握,该是何等的潇洒!

何子天微微一笑,说道:“唐朝时,有一位精通相面之术的术士,自觉阅人无数,相面之术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一天,他路过一户人家,一眼看到正在出门的男子时,一下惊呆了。眼前的人衣着破烂,扛着一根木棍,手中拎着一把斧头,似乎要出去打柴,但他的面相,分明是王公贵族之相。

“术士心中不解,仔细打量男子半天,确定他没有看错。男子不管是面相还是气质,都是大富大贵之命,怎么会是市井打柴之人?他就向前问道:‘敢问阁下究竟何人?’

“男子很奇怪地答道:‘我就是一名樵夫,正要上山打柴,你是谁,为什么要拦住我的去路?’

“术士就更是不解了,就对自己几十年的相术起了疑心,不管他怎么推算樵夫的命运,都是大富大贵之命。

“但眼前的樵夫明明就是一个樵夫,难道说,他的相术和推演之法全是错的?术士百思不得其解。”

何子天的故事完全吸引了关得,关得瞪大了眼睛,好奇和激动充满了内心。他直勾勾地望着何子天,迫不及待地问道:“何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何子天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先不说答案了,我再讲另外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还是这位术士。他有一次路过一户人家,天色已晚,便去借宿。主人是一老一少,孤儿寡母。寡母十分热情,不但同意术士借宿,还为他准备了饭菜。术士吃饭期间,观察到寡母面露凄容,郁郁寡欢,就问寡母是不是有忧心之事。”

关得瞪大眼睛,心想不管何子天是不是骗子,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至少他的故事引人入胜,心想,听听也无妨,就当长见识了。

“寡母见术士问起,忽然流泪半晌,然后才说,她早年丧父,又中年丧夫,现在膝下只有一子。本来以为老有所依,前些日子有一名相士路过,见到她的儿子之后,说她的儿子面相大凶,是早夭之相。儿子今年已经17岁,依相士所言,活不过明年了……

“术士一听,心中一惊,忙挑亮灯光仔细打量寡母的儿子一番,不由暗暗叹气,果如先前的相士所说,寡母之子面相孤寒,双眼下斜,眉毛中断,正是早夭之相。术士虽然心存不忍,但命乃天定,强求不得,只好如实相告寡母。

“寡母一听,更是忧愁满腹,和儿子抱头痛哭。术士无奈,只好劝慰几句,但在生死大事面前,空话无用。晚上,术士借宿在孤儿寡母之家,和寡母之子同睡。睡到半夜,术士还是不忍寡母一人一生孤寒,就起床再仔细打量孤儿。但从面相上,怎么看都没有转机,不由长叹一声,感叹命运之数确实是天意,凡人只能顺天而行,不可违逆。

“正要熄灯入睡之时,术士忽然发现孤儿没有了呼吸,不由大惊失色。虽然孤儿是早夭之相,但至少也有一年多的寿命,怎么现在就夭折了?震惊之余,术士近前一观,才知是一场虚惊。原来孤儿睡觉时,呼吸极轻,一呼一吸之间又绵又长,几不可闻,不仔细观察还真以为断了气。

“明白了此节,术士大为放松,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大喜过望,心中惊呼‘孤儿有救了’。天一亮,他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了寡母,说是孤儿虽然面相早夭,但因自身有福泽绵长的龟息之法,可以延年益寿。只要会龟息之法,就可以活到120岁。但因为孤儿面相早夭,抵消了福泽,折中之下,应该也会有70年的寿命。

“孤儿寡母一听,大喜过望,忙不迭厚谢术士。术士推辞不受,说并非他的功劳,如果他有改命之术才好,可惜他没有。孤儿之所以得以长寿,还是自身福泽。术士再回想起樵夫之事,终于大彻大悟,明白尽人事听天命的无奈。相面、算命之术,终究不过是粗浅之术,即使知道一人是夭折、贫寒之命,又能如何?只能听之任之,如果能进一步参透天机,顺应天机,改变命定之数,才是相面、算命的极致。

“术士回去之后,潜心研究,将多年的相面、算命的经验集结成书,希望可以从中研究出改命之法。结果术士至死也没有研究出改命之法,最后到底还是因为泄露天机太多,全身溃烂而死。而他一生的研究也就因此失传,遗憾终生。”

“啊!”听到此处,一直沉浸在故事之中的关得才蓦然惊醒,惊问,“泄露天机,真会遭到天谴?”

“当然了。”何子天白了关得一眼,一副很是不满的神情,“你当我真爱吃花生米?我是没有办法不吃。”

“又来了……”关得摆了摆手,“得,何爷,收起您的花生米高论,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关得又问:“对了,你还没说那个樵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知道?”

“想知道!”

“跟我来。”何子天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到了地方,我就告诉你。”

关得现在算是体会到什么叫被牵着鼻子走了,连他这个想死之人也暂时收起了死的念头,二话不说跟在了何子天的身后,就是想知道一个答案。其实关得并不是对术士最后如何看出了樵夫命贱的答案感兴趣,而是何子天所讲的一切勾起了他心中熊熊的火焰。

求生的火焰。

关得不是得了绝症想要自杀,而是走投无路,在事业和爱情、亲情三重打击之下,他几近崩溃才想一死了之。但现在突然眼前突现曙光,如果真如何子天所说世间有改命之法,或者说可以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谁好好的还会去死?

谁不想成功在握?谁不想名满天下?谁不想功成名就?

暂且不管何子天说的是真是假,反正至少从目前的情形判断,何子天没有骗他的意思。关得索性也就死马当活马医,跟何子天走上一遭。

走出一碗香的大门时,碧悠送出了门口。

目光落在碧悠脸上的一瞬间,关得惊呆了。

在下江上大学的四年里,关得不是没有见过美女,平心而论,他的第一任女友黄素素就是一位大美女,美如朝霞。但自认阅女无数的关得在第一眼见到碧悠时,心中就突如其来闪过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西施。

是的,就是古代四大美人之一的西施。

西施长什么样子,今人谁也没有见过,但在关得的想象之中,站立眼前一米开外的碧悠就是西施的化身——蛾眉青黛、明眸流盼、朱唇皓齿、细腰雪肤,完全符合关得所有关于古典美女的想象。尤其是她一袭长裙在腰间一收,婀娜之姿令人为之目眩。

碧悠并未多看关得一眼,只是轻启朱唇,冲何子天轻声说道:“何爷,下次再来,记得提前打个招呼,花生米没有来得及精挑细选,怠慢了。”

何子天一挥手:“碧悠,你以后多备一些花生米,我最近说不定会常来。”说话间,他伸手拍了拍关得的肩膀,“就算我不常来,小关也会成为一碗香的常客。”

碧悠的目光此时才落到了关得的身上,冲关得微一点头:“欢迎。”

关得被碧悠的明媚闪了一下,微微失神,忙说:“何爷是好心,但我不一定就如他所说会常来一碗香,各人有各命。”

关得只是随口一说,原以为碧悠不会明白他的话,不料碧悠却微叹一声说道:“何爷说你会常来,你一定会常来。你既然认识了何爷,你的命就不由你……也不由天了。”

关得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第一步

关得只能算是半个单城人。

关得的父母都是知青,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也不知何故,父母会不远千里分别从京城和下江来到单城东部的一个小县。奇怪的是,父母既没有在返城潮中回城,也从来不向关得提及各自的身世,更没有带关得见过爷爷奶奶和姥爷姥姥。关得的童年就和其他孩子的童年大不相同,除了父母的疼爱之外,再没有一个家族的长辈抱过他。

父母失踪之后,因为继母工作调入单城的关系,关得算是对单城有了几分感情。后来,他还带黄素素来过单城,在单城的大街小巷,也曾留下过他和黄素素的欢声笑语。

即使如此,单城对关得来说,仍然算是一个陌生的城市。他只熟识单城几条有限的大道,对单城众多的小巷以及城中村,所知甚少。

所以当何子天领着他七转八拐来到一处陈旧院落时,看到衰败、破旧甚至有些荒凉的小院,关得很是不解地问道:“何爷,你住的地方和你的身份不太相符呀?”

何子天笑了:“我什么身份?是不是你觉得我住着豪宅、开着宝马才符合身份?我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头子。”

关得无所地摇了摇头:“小隐隐于市,大隐隐于野,想想你住在一个陈旧的院子里,也符合你江湖骗子的身份。要是你住高楼开好车,才是没有天理了。”

何子天不理会关得的嘲讽,伸手一指院中的椅子,说道:“坐吧。”

小院不大,也就是30平方米左右,有平房三间,院中种了不少蔬菜,在东西南北方位,还各种了一棵果树。

仔细打量,院子虽然简朴,但布局却别具匠心,显然经过精心的布置。就是说,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横平竖直,不见一丝杂乱。简朴之中透露出一种浑然天成的味道,就连关得这个外行看了也不由暗暗称奇。

院中有一张方桌,两把木椅,关得很不客气地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对正在倒茶的何子天说道:“何爷,我不喝茶,我就等你一句话。”

“什么话?”何子天笑眯眯地问道,还是为关得倒满了茶水,“远来是客,请喝茶。”

“你究竟想打我什么主意?”关得心想既然来了,喝口茶也没有什么,就端起茶一饮而尽,“我无权无势又身无分文,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何子天微微一笑:“我无儿无女,而且还没有一个亲人,就是一个可怜的孤寡老人。你现在也是孤身一人,同是天涯沦落人……”

“哦,我明白了,你想让我为你养老?”关得狡黠地笑了,“想法是不错,但实现的可能性极低,我现在还欠了一屁股债,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对不起,何爷,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更没经济能力照顾您老人家。

“再说,既然你有改命之法,掌握了自己的命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是易如反掌?”

“我确实有改命之法,但却只能帮别人改命,改不了自己的命。”何子天长叹一声,“我一生绝学,以为学有大成,到最后却发现,终究还是难以将自己的命运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也不知是功力不够,还是学问不精,总之,总是差了一步。”

“我算是明白了,你想收我当徒弟?”关得总算听出了一丝端倪。

“也对,也不对。”何子天模棱两可地答道,“以你的资质,不太适合继承我一生的绝学。但事无绝对,也许你改命之后,会有出人意料的变化。不过要是真收你当徒弟,你只能算是二徒弟。”

“这么说,我还有一个师兄?”

“不是师兄,是师姐。”何子天呵呵一笑,“你也见过了,就是碧悠。”

“碧悠?”关得这一下吃惊不小,脑子迅速一转,嘿嘿一笑,“这么说,碧悠以前是失足妇女,然后被你拯救了?”

“你小子!”何子天生气了,伸手拿过一支烟袋打在了关得的脑袋上,“胡说八道,碧悠是良家妇女,哪里是什么失足妇女,你就会乱说。”

吃了一记,关得无赖地一笑,揉了揉脑袋,说道:“我总觉得正常人或说但凡有点活路的人,都不会相信你的话。”

“别扯了,我就告诉你一句话,你跟我三年,管你有吃有喝。三年后,你重出江湖,保你一马平川。等你将来功成名就之后,你不但要为我养老,还要加倍还我今天的投入。”

关得很认真地想了想,他现在债务缠身,吃饭都成问题。如果躲在何子天的庇护之下,藏身在单城的一处民居之中,躲进小院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也不失为没有办法的办法。

只要有吃有喝有住有穿,谁还非要去死不成?至于何子天所说的改命和更长远的前景,暂时不必去管,也管不了那么多。

“我得先弄清楚一个问题,何爷,你和我素昧平生,你对我这么好,万一以后我翻不了身,最后还是落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你岂不是白投入了?”关得丑话说在前头,他虽然有时无赖了一些,但做人的底线还有。

“以后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何子天信心十足地说道,“我只问你答不答应?”

“答应,为什么不答应?”关得笑道,“有一个神神秘秘的师傅,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师姐,还可以衣食无忧,我何乐而不为?用我不值钱的未来换今天的生存,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好,一言为定!”何子天哈哈一笑,“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有多宽广,所以,你先别说不值钱,到时,你别后悔就成。”

“来,握个手。”说完,何子天又主动伸手过来。

关得也未多想,直接就握住了何子天的手。感受到何子天手掌强有力的力量以及他手心的温度,关得心中莫名地一阵狂跳,仿佛一个关于未来的赌注就在握手之间完成了契约。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夜色就笼罩了整个小院。

由于位置偏僻,暮色四合之中的小院显得格外寂静。没有车水马龙的轰鸣,也没有人来人往的喧嚣,只有与世隔绝的静谧。

在和何子天又说了一些天南地北的闲话之后,关得又困又乏,再也支撑不住,早早睡下了。何子天的宅院虽然不大,但三间房间布置得却是不错,关得随便挑了一间,简单漱洗一下,倒头便睡,睡得香甜,睡得没心没肺。

关得入睡许久之后,何子天才从院中的椅子上起来。许是仰望夜空太久了,脖子微微酸疼,他轻轻摇动了一下脖子,然后慢慢来到了关得的床前。

关得睡得早,并没有发现位置偏僻的小院的夜空格外明亮,没有城市夜空常见的光污染,而是漫天星斗清晰可见。

在关得床前站立了片刻,何子天慈祥地一笑,转身又回到了院中,继续仰望星空。足足过了有半个小时之久,他才收回目光,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关得,你的机缘到了,但愿也是我的机缘。”

关得是死里逃生,一下卸下了心头的包袱,只睡得昏天黑地。别说能听到何子天的轻声细语了,就是在他耳边打一个雷,他也未必能惊醒。

“但愿你能改命成功,不负我一生的研究心血。找到如你一样资质并且走投无路的一个实验品,花费了我整整20年的时间。”何子天的神情在夜色之中说不出是凝重还是庆幸,“从今天起,你的人生将会改写,你的命运,将会彻底改变!”

命运将会怎样彻底改变,关得暂时并不是十分关心。在睡了一天一夜之后,神清气爽的他起床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问何子天:“何爷,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术士看错了樵夫的面相?”

何子天正在院中打太极,见睡醒之后的关得精神不错,呵呵一笑:“术士后来无意中碰了一下樵夫的手臂,顿时恍然大悟。随后又拉了拉樵夫的手,术士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原来樵夫虽然生有大富大贵之相,但骨贱如纸,面相再好,也要有先天的贵骨才行。一个人如果贱在骨子里,长得再相貌堂堂,也难成大器。”

关得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何爷,这么说,我应该是有贵骨了?”

何子天笑而不答关得的问题,只是用手一指院中的方桌:“吃饭,饭后还有事情要做。”

现在是早春时节,春寒料峭,坐在院中吃饭还微有清冷,关得嘟囔道:“怎么不在屋里吃饭?”

何子天脸色一沉:“赶紧吃饭,赶时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关得只好回敬了何子天一个白眼,然后埋头吃饭。

不过别说,粗茶淡饭倒也味道不错,关得边吃边想,何子天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说他孤苦无依,他又乐观向上;说他高深莫测,他又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

边走边看吧,关得打定了主意,反正何子天赌的是他的未来,未来是福是祸,是贫穷还是富贵,还很遥远,现在先混个衣食无忧再说。

“好了,吃饱了。”关得麻利地起身,说道,“何爷,请吩咐。”

“跟我走。”何子天脸色凝重,一本正经地当前带路而去。

关得原以为何子天会领他去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等到了地点一看,不由哭笑不得,原来何子天又领他来到了回车巷。

“何爷……”关得见何子天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块白布,摆在了地上,又拿出一个马扎打开,看阵势,显然是要摆摊算命了。关得不由苦笑:“这是干什么?”

何子天反问:“当然是摆摊算命了,你说干什么?”

“不是……”关得有点急了,“你不是说我是大富大贵之命,哪里有大富大贵之人在街头摆摊算命的道理?敢情你之前说得天花乱坠,都是为了骗我?不对,是不是你一开始看错了,我面相虽好,但现在发现我又是骨贱如纸了?”

何子天哈哈一笑:“小关,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今天是我摆摊,不是你,你只管坐在旁边看个清楚就行了。”

关得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还是不满意地说道:“我可事先声明,我好歹也是毕业于名牌大学,再怎么着也不能干摆摊算命的营生。如果你说我的大富大贵的人生就是当一个江湖骗子,哪怕是一个高级的江湖骗子,我也不干。”

“以后你就明白了。”何子天也不过多解释,“等你真正明白了人生如戏的道理,你就知道,生活中人人都是骗子,所不同的只是,骗术有高有低罢了。”

“歪理邪说。”关得嘟囔了一句,老老实实地坐在了一边。他也好奇,想亲眼看看何子天怎样给人算命,更想知道何子天怎样安排他的下一步人生。

欠债上百万,人生跌入深不见底的低谷,再加上孤苦伶仃一人,爱情也远去,他的人生全面灰暗,几乎看不到一丝光亮。怎么才能彻底扭转眼下的不利局面?平心而论,关得看不到一丝希望。不提爱情,不管失踪的父母,就是所欠的一屁股债,如果没有特殊际遇的话,他一辈子不吃不喝也还不起。

正当关得心思纷乱,不知道人生的下一步会走向何方时,何子天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也别说,何子天世外高人的卖相确实效果上佳,比起周围不是戴着墨镜就是拄着竹竿的非正常人类的形象,不知强了多少。他比别人先有生意上门,也确实应该。

正是早春的早晨,天气微寒,春风一吹,带来远处滏阳河河水的潮气,有一股清新的味道。关得却无心品味春天早晨的单城散发的洋溢古城风格的生活气息,他只是将目光落在蹲在何子天面前的中年男人身上。

何子天的第一个客人是一个秃了顶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顶多一米六七,体重不轻,至少100公斤,腰围明显长过腿长。他蹲在地上的姿势很难看,似乎双腿承受不住肚子的重量一般。

“我来算一算……”胖子快速眨动了几下三角眼,目光又扫了关得一眼,似乎在琢磨什么,说道,“要是算不准,我可不给钱。”

关得好歹也在下江待过几年,还曾经是百万富翁,见多识广。他一眼看出胖子虽然猥琐,但衣着、皮鞋乃至皮带都是名牌。也就是说,他一身行头至少也要值几千元。

在2000年的单城,一身行头能值几千元的人物绝对不是等闲之辈。但舍得为自己一身上下花几千元的人物,却开口先提几块钱卦金的问题,不由让关得对他的人品打了一个问号。

“滏阳河水浪涛高,十字衙门风声急……”何子天突兀地说了一句,当即就点中了胖子的命门,“不管我算得准不准,都分文不取。不过,我要你的一句话!”

胖子当场惊呆!

逆天改命和顺天改命

何子天一语中的。

胖子愣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张大的嘴巴半天无法合拢,结结巴巴地说道:“老神仙,你眼真毒,我是服了。只要你解了我的难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别说要我的一句话,你要多少钱,我就给多少。”

关得不敢相信地又仔细打量了胖子一番,再三确认胖子和何子天确实素昧平生,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并不是何子天找来的群众演员,故意在他面前演双簧,他心中才有了更大的触动。

如果说先前何子天一语道破他的隐秘,神奇但不离奇,关得在勉强接受的同时,心中始终认为何子天不过是察言观色,从他的落魄和装扮上看出了他的处境不好,再随口用几句玄之又玄的话一套,他就掉进了圈套。

虽然实事求是地讲,何子天对他有救命之恩,并且仙风道骨、学识渊博,还收留了他,对他恩同再造,他不应该对何子天有丝毫的不敬。但话又说回来,从小受到唯物主义教育的关得,又毕业于名牌大学,他一下子还真接受不了相面、算命之术,更无法理解改命之说。

眼前的事实却让关得对他二十几年的人生经验产生了怀疑,何子天一语道破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的秘密,就不是什么科学或严谨的理论所能解释的现象了。他心中先是震惊,继而又无比期待地想看看何子天接下来如何摆弄胖子,如何从胖子的手中大赚一笔。

对,现在的关得眼中全是金钱,一个背负了一身债务的人,最喜欢的东西就是大把大把的钞票。

“我说过了,我分文不取。”何子天却还是坚持不收分文的原则,“只要你的一句话,或者说是一个承诺。”

“老神仙,你快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照办。”天气微寒,一般人现在都还穿着棉衣。而胖子穿着单衣,却还是满头冒汗,“快救救我,老神仙。”

俗话说病急乱投医,一点不假,胖子现在将何子天当成了救命稻草。也难怪,任谁被一个只见一面只看一眼的仙风道骨的人物一句话就说中心事,都会心生敬畏,哪怕他是所谓的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救你不难。”何子天十分镇定,“但你现在的处境已经到了绝境,要想绝处逢生,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改命。”

关得心中一动,隐隐明白了什么,何子天带他前来回车巷摆摊算命,恐怕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另有更深的用意。

“改……命?”胖子拿出手绢擦了一把汗,“命也能改?怎么改?要花多少钱?”

“改命分为两种,逆天改命和顺天改命。逆天改命是捷径,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小的代价达到目的。顺天改命是长途,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花费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才有可能成功……你想要哪一种?”何子天说话时,还有意无意回头看了关得一眼。见关得正凝神聆听,何子天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当然要逆天改命,谁都想以最小的代价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最大的成功。”胖子忙不迭地说道。

“那好,你先具体讲讲你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何子天高深莫测地一笑,“听完之后,我会给你指出一条明路。”

胖子蹲累了,顺手拉过一个板凳坐下,又从身上摸出一支烟。点着之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陶醉了片刻,长叹一声说道:“不瞒老神仙,我叫李东从,在滏阳区政府上班……”

关得心中一惊,何子天好眼力,怪不得刚才一句“滏阳河水浪涛高,十字衙门风声急”就镇住了李东从,原来一语就道破了对方的身份,真是了得。他之前还以为何子天信手拈来的一句话是哪里的典故,原来却是为李东从量身定做的判语。

李东从不但在政府机关上班,而且还是滏阳区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是副科级领导干部,小有实权。本来李东从家庭美满,事业顺利,原定年内要提他担任办公室主任。从副主任到正主任虽然只升了一级,但手中的权力却大了许多,而且相当于进入了后备领导的序列。以他40出头的年纪,极有可能下一步会从正科提到副处,相当于正式迈入了官场的大门。

向来由办公室主任升至副区长的例子很多,李东从的前景看好,在区里人前人后就风光无限。然而,就在他即将提拔为主任的节骨眼儿上,突生变故!

变故还不是一起,而是两起。

先是李东从的母亲突发重病,住进了单城人民医院。李东从是个孝子,母亲住院他不能不管,就一连三天守候在医院,终于等母亲转危为安时,他才回到了区政府。结果刚进办公室就听到一个坏消息——在他离开区政府的几天里,另一个排名比他靠后的副主任翟军四下活动,成功地让领导改变了主意,原定对李东从的提拔延后再议。

一延后再议就危险了。

李东从算是切身体会到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无奈。

但官场上的事情就是如此,领导改变了主意,你没有说理的地方。如果你执意去找领导问个明白,不但不会收到好的效果,说不定还适得其反,让领导对你仅有的一丝好感消失殆尽,从此你就会被彻底打入冷宫。

作为多年的“老官场”,李东从自然深谙其中的弯弯道道。但他也不甘心就此失败,也在背后开展了不少活动,准备反戈一击。他很有自信,认为只要他出手,肯定可以力挽狂澜,再次坚定领导提拔他的决心。

然而李东从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有所行动,母亲却又再次病危。

一边是母亲的病情,一边是自个儿的前程,孰轻孰重,不能用价值衡量,只能用人性的天平来称重。李东从只有一个母亲,但眼下提拔的机会也是只有一次。错过了,他或许终生止步于副科的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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