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医院守护母亲,还是回区里四下活动,李东从左右为难。身为母亲唯一的儿子,他不在床前尽孝,确实愧为人子,而且作为独子,他对母亲的重要性无法替代。同样,升迁之事也是大事,只能自己亲自出面活动,别人谁也无法代劳。
从来不信命的李东从几乎崩溃了,他现在终于相信了人定胜天一说不过是人类无知的自我安慰。有时候在命运的残酷面前,个人想要左右命运的力量太微弱了,根本就无法阻止命运车轮的转动。
吃过早饭,他信步来到回车巷,想要随意散散步,不料一眼就看到了仙风道骨的何子天。本来对算命十分排斥的他,突然就如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一样,竟然前来求助于他几十年人生中最歧视的算命先生。
只是没想到,才一个照面就被何子天一语道破天机,让李东从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换了谁被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一句话就说出来历和困境,谁都会从内心深处生起敬畏。
“老神仙,我到底该怎么办?”李东从一五一十地说出了他的处境,十分谦虚加真诚地向何子天请教。
“不要叫我老神仙,我有名有姓,姓何名子天,一般人都叫我何爷。”何子天并未因李东从是区政府办公室副主任,而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依然淡然地说道,“你遇到的难题是你的命数,如果不是遇到我,你只能两者取一,不能两全。既然是命数,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就只能通过改命来化解。”
“是,是,何爷,改命,改命,我都听你的。”李东从此时已经完全被何子天的气势镇住了,“怎么改都行,只要能同时保全我妈和我的前程,我愿意奉上1万元的卦金。”
关得在一旁倒吸了一口凉气,1万元,在当时人均收入只有几百元的单城,1万元相当于一个人不吃不喝三年的收入!何子天果然厉害,一卦千金,不,一卦万金了。
不用多,每天有两三个像李东从一样的人前来算命,一天就能收入两三万元,一年下来就是上千万!关得差点跳起来,真是一条致富的捷径,他以前赚到的100万凭借的是高智商和敏锐的商业眼光,还需要上好的运气和机遇,花了他整整一年多的辛苦才赚到手中。何子天却只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三言两语就能让人乖乖掏出1万元送上,而且还不需要一丁点儿本钱,人和人赚钱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看来,不用让何子天帮他改命了,只要他学会了何子天识人面相断人前程的本领,别说百万富翁,就是千万富翁也不过是囊中之物。想到此处,关得兴奋莫名,几乎要跃跃欲试了,才知道先前见何子天艰苦朴素都是假象,老头子说不定家底深厚,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大富豪。
何子天不慌不忙地说道:“钱,我分文不收。我不是算命先生,也轻易不出来抛头露面,出来坐卦更不是为了赚钱。今天遇到你,算是缘分,也是你的机缘到了。不过,我可有言在先,我帮你,不是白帮。”
李东从哪里还有上位者的气势,在何子天面前完全就是无助的升斗小民的形象,点头如小鸡啄米:“是,是,是,我知道,我有数。”
“我帮你,是为了他。”何子天用手一指身后的关得,“等我帮你改命成功渡过难关,你也帮我一个忙,为他找一份工作。”
找工作?关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何子天严厉的目光制止,他就只好将话又咽回了肚子里。他想了一想,今天何子天带他出来,不止是为了摆摊算命这么简单,还要借助于为李东从逆天改命,让他在一旁对改命之术初入门径;还要借李东从之手,规划他的下一步人生。
这么说,在为李东从改命的同时,他的人生,在何子天的巧手推动之下,也悄然转了一个弯?
关得愈加迷茫了,何子天到底何许人也?他的所作所为到底有何所图?每个人做事情,肯定会有一方面的诉求,或求名求利,或求幸福安康。何子天如果无欲无求,也不会帮了碧悠又来帮他,而且面对1万元的巨款毫不动心。到底是他淡泊名利,还是演技高超,放长线钓大鱼?
李东从打量了关得几眼,犹豫了片刻,猛然一点头:“好,没问题。只要我过了关,在滏阳区的范围内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不是难事。”
“不会让你太为难,他叫关得,是兴元大学毕业的高才生。”何子天说到关得时,面露欣慰之色,仿佛关得真是他的晚辈一样。
李东从微微吃了一惊,兴元大学名气太大,在单城能见到毕业于兴元大学的人才已经是难得了,况且就坐在算命先生身后,就不由他心中接连打了几个问号。
“手伸过来。”何子天捉住李东从的左手,仔细看了一会儿,又问了问李东从母亲的生辰八字,随后又有模有样地掐指一算。反正普通算命先生的三把刀他都会,也都演示了一遍。
演示完毕,何子天低头沉默不语,显然是在思索什么。
关得明白,掌握气场很关键,他相信何子天早已胸有成竹,之所以不一口说出,就是为了故作高深。其实就和官场中人端着架子、明星出行要有人前呼后拥一样,讲究的就是一个派头。
一分钟后,何子天开口了:“你这样……”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而是等李东从俯耳过来。
李东从愣了半天才明白什么,讪讪一笑:“对,对,真言不传六耳。”随即凑了过来,听了何子天密语几句,他的脸色变了一变,惊道,“何爷,就这么简单?真能过关?”
“信我的话,就照办;不信,就请便。”何子天脸色一沉,双眼一闭,一副得道高人漠然世事的表情。
李东从低头想了一想,瞬间下定了决心:“行,就照何爷说的办。”
关得见事情办妥,心中暗喜,以为接下来该有他出场了。不料李东从起身之后,冲何子天鞠了一躬,还冲他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怎么就走了?关得不解地问道:“何爷,怎么回事?”
“没什么,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何子天淡然地答道,起身收起马扎,“走,到碧悠的一碗香坐一坐。”
计算一生的命运
第二次坐在一碗香里,第二次和碧悠面对面,关得的心境大不一样了。
和上次坐在一个角落中不同的是,这一次坐进了包间,不但有雅座,还有美人作陪——碧悠在忙完手中的活计之后,坐在了关得的对面。
碧悠依然穿了裙装,只不过和上次素淡的颜色相比,色彩鲜艳了许多,也显得整个人神采飞扬。
上次见碧悠,她的神情落寞而淡泊,给关得的印象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有一种超脱世俗的飞扬。但今天的碧悠又给他带来了截然不同的感觉,仿佛和上次判若两人,变得活泼开朗了许多。
一个人的前后差距怎么会如此之大?关得心中大为不解,不知道初见时的碧悠和眼前的碧悠,哪个才是最真实的碧悠。
碧悠对关得的态度也大有不同,如果说上次她当关得是路人,那么现在她施施然坐在关得面前,不再矜持和漠然,而是笑靥如花,明艳照人,当关得是朋友。
单城是古城,历来古城都盛产美女。碧悠周身上下氤氲的小家碧玉的味道浓烈而奔放,就让关得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碧悠绝对是贤妻良母的不二人选。
“三年了。”碧悠悠悠地说了一句,“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关得,欢迎你的加入。”
“加入?加入什么?”关得不解地问道,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了何子天。
何子天呵呵一笑:“碧悠,你太心急了,不是说要过一段时间再告诉关得?”
“我等不及了,都等三年了。”碧悠在何子天面前憨态流露,小女孩神态活灵活现,展现出关得从未见过的娇美之态。
“你才等三年,我都等20年了。”何子天神情凝重,“如果关得再不出现,我几乎都要绝望了。”
关得看看何子天,再看看碧悠,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重要在哪里。看样子,他的出现对碧悠、对何子天都事关重大。
“天地有平衡之理,我和碧悠的命数正好达到一个平衡,平衡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一面就是维持现状、平稳向前;不利的一面就是再也无法前进一步,需要有外力的介入才能有所突破,但又不是谁都能有富贵之命可以打破我和碧悠命数之中的平衡。你命中本有大富大贵之机,但却被你的贪心毁于一旦。不过,你在回车巷中做了一件小事,却又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重得机遇的机会。”何子天深入解释了几句。
经过接触,何子天对关得的人生经历已经完全了然于胸,他现在要对关得言传身教,等于是正式拉开了关得改命的序幕。
关得瞪大了眼睛,事到如今,不管他对相面、算命或是改命之术相信多少或排斥多少,他都必须接受的一个事实,就是他的人生在他遇到何子天之后,蓦然转向了一个未知的方向。他的前方,充满了各种可能和重重迷雾。
不过关得也清楚一点,他现在的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是掌握在何子天的手中。何子天对他究竟有何企图,他不得而知,但他能确定何子天对他没有恶意。一个面对唾手可得的万元巨款而毫不动心的人,他的人生追求肯定不是金钱,而是比金钱更宝贵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关得当然说不清楚。他的人生经历虽然比同龄人丰富,但在深不可测的何子天面前,还是浅薄得如一池春水,一眼就可以看到池底。
甚至相比碧悠,他也自叹不如。碧悠和他同龄,只凭她以一人之力就可以支撑一个一碗香,又是一个女人,一个单身女人,一个漂亮的单身女人,便足以证明她的能力和不凡。
关得收起了全部的轻视之心,恭恭敬敬地说道:“请何爷明示。”
“哈哈,我就说,孺子可教。”何子天对关得的态度十分满意,哈哈一笑,“关得,你肯定想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时,最惊讶的是什么?”
关得点头:“是想知道。”
“宅心仁厚!”
何子天的回答出乎关得的意料,他以为何子天会说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以及耳高过眉、聪明过人,等等,没想到何子天开口说的却是性格。
一想也是,相由心生,一个人的性格是什么,命运就是什么,性格即命运确实大有道理。
只是,他怎么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宅心仁厚的一面?
见关得不解,何子天解释说道:“可能你自己都忘了,你从回车巷出来的时候,遇到一个叫花子,你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
关得笑了:“何爷,你高抬我了,我当时对人生都绝望了,而且身上一共才几十元,生死都置之度外了,钱财就更是身外之物。钱对我来说既然没用了,不如送给需要的人。我当时的想法可不是基于宅心仁厚的高尚,只是任何一个将死之人的正常做法……”
“也不是,关得你不要妄自菲薄。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对人生完全绝望之时,还能替别人着想。一念善心,必种善因,而且你毫不犹豫就把身上全部的钱都拿了出来,比一名亿万富翁捐出100万的福德还要大上很多。福德的多少和金钱的多少没有直接的关系,和发心有关系。”何子天说道,“相由心生,一个人就算生有大富大贵之相,也许可以功成名就,富贵加身。但如果没有一颗仁心,不用多久,富贵就会远离。
“你或许不会相信,你意识不到的一个小小的举动,又为你争取到人生之中一次转折的机遇。但天地之理就是如此,平衡、公平而丝毫不差。”何子天伸手拈起一粒花生米扔到了嘴里,“老了老了,还不如年轻时嘴巴严,现在总是泄露天机,罪过,罪过。”
关得默默地替何子天数了一数,也怪了,何子天吃花生米的数量,确实是以10为数量单位,一次10粒,不多不少。他心中不免又想,难道说吃10粒花生米可以化解天谴的说法不是无稽之谈,而是确有其事?
关得很清楚何子天所说因他的贪心而毁掉的人生机遇是什么,是他炒期货的疯狂之举。在期货上的惨败,他事后不是没有痛心疾首,但后悔有何用?除了徒增烦恼之外,一无是处。不过他还是吸取了经验教训,如果以后他的人生路真的可以重来,绝对要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地走好每一步。
“当然,你的面相也很不错,更好的是,还有贵骨。再加上你宅心仁厚,我就决定拉你加入,借你的命数来打破我和碧悠命数之中的平衡。”何子天又抿了一小口酒,品味了片刻才说,“除此之外,我最看重你的一点就是,你的命格十分奇特,六分命,四分运。”
提到命格,关得又来了兴趣:“命运、命数和命格,都有什么区别,或者说,有什么不同?”
何子天呵呵一笑,笑而不答,看向了碧悠。
碧悠会意,接过了话头:“命运是指人一生的运势,一般人都是七命三运,就是一生的大事,包括生老病死,包括赚多少钱做多大官,包括一生是顺顺利利还是命运多舛,冥冥之中都已经有了定数。人生的旅程就好比坐火车前往一处目的地,火车前方的风景对你来说是花团锦簇还是一片荒凉,你不得而知,但对天地来说,是早就布好的布景。不过人生并非凡事都有定数,在七分命定之外,还有三分运势。有些人天生运势就强,会有六分命四分运。”
关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如果一个人天生就有六命四运,那么他的命运就和大多数人大不相同,就可以称之为命数了。命数是命运的高级阶段,简而言之,就是将命运数量化,用一种数量的手段来科学地计算一生的命运走势。”
碧悠的话引得关得微微一笑,说道:“我一直认为算命、相面是迷信,听你说到命运也可以科学地计算,感觉很别扭。”
碧悠也笑:“科学未必就不是迷信,迷信未必就不科学,人类对事物的认知总有自己的局限性。而且说白了,‘迷信’这个词才被创造出来有几年?当年口口声声声讨迷信的人,其实他们自己不但也对命运深信不疑,还特意找人算命,甚至定都哪里也要听听风水大师的高见,又怎么说?
没想到碧悠也有争强好胜的一面,关得笑道:“先不争论科学和迷信谁是谁非了,请师姐继续为我解疑答惑。”
“师姐不好听,就叫我碧悠姐好了。”碧悠明眸一笑,“如果一个人天生六命四运,再经高人指点,改命成功,达到了五命五运的随心所欲的命数,就上升到了命格阶段。”
“命格……”关得听了出什么,何子天说他是六命四运,但却用五命五运的命格来形容他,是他随口一说说错了,还是故意为之?
关得疑惑的表情让何子天哈哈一笑,说道:“怎么,想明白了什么?”
关得点头,毫不隐瞒地说出了自己的不解,何子天听了,点头说道:“你果然细心,细心是一个想要成功的人士必须具备的优点之一。不错,我刚才确实是说你的命格十分奇特,是六命四运。严格来说,六命四运应该用命数来形容,但对于你,命运、命数、命格的划分,似乎又都不十分合适,所以我才用命格来形容你的命数。”
关得就更是迷惑不解了:“何爷,我更迷糊了……”
“你迷糊就对了。”碧悠倒是意态轻松,她轻舒右臂高抬右手,为关得倒了一杯铁观音,说道,“我也很是纳闷,怎么绝大多数人适用的规则,到你身上好像有失效的可能,难道你的命数之中,还有什么我看不透的变数?”
关得心中蓦然闪过一个强烈的疑问:“我想知道我加入的是什么组织,也想知道如果我要改命,是不是要向何爷学习相面、算命之术?我还想知道,何爷和碧悠姐的命数达到了一个什么平衡,以及今天遇到的李东从,何爷又想借他打开什么局面?”
何子天听了关得一连串的问题,先是和碧悠相视一笑,随即微微点头:“别急,关得,今天就会回答你心中的所有疑问,但在之前,还要先从你身上的奇特之处谈起。”
“来,喝茶。”碧悠又细心地为关得斟了一杯茶,她的动作轻柔且美,在青花瓷茶壶的映衬之下,双手如玉。
不知何时外面天色转阴,竟然沥沥下起了春雨。春雨贵如油,下得满街流。透过纱窗向外望去,街上行人脚步匆匆,没有一人为春雨停留片刻。
心境不同,对待春雨的感受就大不相同。今年春天干旱少雨,一场春雨会让久旱的庄稼得到甘霖,却让城里出行的人们感到不便。
对关得来说,阴沉的雨天并没有影响他高涨的兴致,他心中充满了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和渴望。就连房间内因为天色昏暗营造出来的怡人氛围也被他忽视。甚至因一盏蒙皮台灯散发的幽幽光芒照在碧悠脸上,让碧悠的容颜如梦如幻,古典之美让人几乎窒息……也被关得视而不见。
关得只是下意识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双眼直直地盯着何子天,就等何子天解答他心中越积越多的疑问。
“你加入的不是什么组织,如果非要起一个名字的话,其实叫互助会也可以。我和碧悠,以前也只是素昧平生的路人,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之后,我帮她走出了人生的困境。当然,我也不是只付出不求回报,希望她能破解我的人生难题,但遗憾的是,她的命格格局不够。”
碧悠插话说道:“当年我其实比你还惨,不过却没想过要去自杀。当时我流落街头,也是春天,也下着雨,我被雨淋得精湿,又冷又饿,就想,实在不行,我还有身子可以去卖,总之只要能活下去就有希望。就在我差点迈出走向深渊的第一步时,何爷出现了……”
即将面临的命运
原来碧悠还有这样伤心的往事,她回忆过去时脸上浮现的坚强和刚毅让关得汗颜。“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如一记耳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感到火辣辣的痛。
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就想一死了之,确实不是男人所为!
“何爷不但救了我,还帮我走出了困境,并且开了这家一碗香。”碧悠拢了拢了头发,脸上闪现出一抹无奈和失望,“只可惜我命数不够,帮不了何爷。”
“碧悠你不要自责了,命运之中,有太多的定数无法改变。主要是你的命数和我的命数太契合了,不怪你,只怪我功力不够。”何子天倒是一脸坦然,又呵呵一笑,“我不是总说,功夫不负有心人,你看,终于还是等来了关得。”
关得现在已经完全是一头雾水了,感觉云山雾罩,根本看不清东西南北。不过他耐住了性子,等何子天继续说下去。
“自古以来,相士、术士或风水先生,大多不得善终,要么早死、横死,要么孤苦一生,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泄露了太多天机。”一说到泄露天机,何子天好像条件反射一样,抓了一把花生米放到了嘴里,“其实有时出于善心泄露天机也没什么,但人心总是贪欲不足,见利忘义。往往初学算命、相面的时候还好,会不违祖训,坚守底线,但到最后大多数人都会把持不住,将祖训、底线统统抛到了脑后,只顾眼前的利益,不管将来的后果。”
“我当年初出茅庐,也犯了一些不该犯的错误,结果就落到了今天的下场,遭了天谴。”
“啊?”关得惊叫一声,“何爷,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仙风道骨……”
“我现在孤单一人,无儿无女,孤苦一生,你说哪里是好好的了?”
关得不说话了。
“还好我后来及时醒悟,从此小心说话,决不算命、相面赚钱。即使偶尔泄露天机,也是出于公心正心,再加上有花生米的补救,所以才养成了现在的仙风道骨的形象。哈哈……”
“呵呵。”关得也笑了笑,“有了碧悠和我,何爷也不算是孤单一人了,孤苦一生的天谴,就算破解了。”
“不算你,自从有了碧悠之后,我孤苦一生的天谴就已经破解了。”何子天说道,“碧悠的命数和我的命数非常契合,有父女之缘,有了她,我就不会老无所依了。但是,碧悠只化解了我的孤苦和心病,却化解不了我的痛苦和身病!”
一句话让关得怦然心惊,他一下站了起来,震惊万分。何子天犹如老神仙一般的高人,怎么还会有痛苦和身病?
何子天摆摆手,凄然一笑:“人活在世间,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我也是人,不是神仙,肯定也有逃不过的关卡。而且以我的能力,这一辈子只能达到运师的境界,没有办法再前进一层了。”
“何爷,到底是什么关卡让你过不去?”关得缓缓坐回了座位。
“现在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等以后你到了运师的境界,不用我开口,你就会清清楚楚了。”何子天并不过多解释,反而继续深入刚才的话题,“你现在六命四运,还没有到五命五运的命格境界,之所以说你的命格奇特,也确实有客观原因。”
“世间绝大部分人是七命三运,如果遇到运师指点,前进一步成为六命四运并不难,就是说,世间人人都有改变命运的机遇。但难就难在相师容易遇到,运师却很少露面,而大部分人又没有改命之术,所以很多时候明明有机遇降临,却白白浪费,空过一生。”
“街上算命、相面的人中,10人之中就有一人是有真才实学的相师。相师可以断人前程,可以知人祸福,但却没有改命之术,相师对改命之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何子天侃侃而谈,显然今天要为关得解说许多不传之秘,“如果一个相师得到名师真传,学会了改命之术,就能利用各种手法改变一个人的运势,他就脱离了相师的初级阶段,成为运师。一名相师想要成为运师,不但要靠机遇和机缘,能够得遇明师,还要自身拥有极高的天赋,并且发心要正。如果机缘有了,天赋也有,却心术不正,就算成为运师也没用,早晚会遭遇天谴而死。”
“一般情况下,100个相师里面,只有一人能够有机缘成为运师。五命五运的命格,才是运师之命。”
关得暗暗一算,就是说,如果按照比例计算,在大街上见到1000个算命先生之中,才有一个可能是真正的运师。而大街上的算命先生比起正常人来说,已经少之又少了,如此说来,遇到一名运师,还真是可能性极低。
“表面上看,能够成为一名运师肯定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不但要有极高的天赋,还要有非同一般的机缘。但是实际上,运师的局限性也很大,虽然运师比相师更高深,能真正断人前程改人命运,但运师就和医生一样,却不能自己为自己改命!”
“如果一名运师想自己为自己改命,就必须更进一步,成为传说中的命师!”何子天的眼睛蓦然一亮,“命师的命不叫命数,也不叫命格,而叫地命,是四命六运之命!而且命师不但可以断人前程替他人改命,还能将自己的命运由四命六运突破极限,成为三命七运天下纵横的天命!”
“只可惜……”何子天的目光又黯淡了下来,“1000个运师之中才能有一人成为命师。在我的眼界之中,古往今来,历史上有记载的相师无数,运师也有十几人,但命师却并无一人。可见,成为命师的难度之高,几乎就是无法突破的人类极限。”
关得听到了闻所未闻的事,心中一阵乱跳,他想了一想,问道:“运师既然能够堪破命运的真相,掌握普通人无法掌握的改命的手段,为什么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只要自己为自己改命成功,由五命五运突破到四命六运,就不可以成为命师了?”
“是,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觉得事情再简单不过。但等我成为运师之后却发现,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平衡之理,医生治不好自己的病,老师可以教出状元学生,却自己成不了状元,人的眼睛长在前面,顾前不顾后。运师也是一样,想自己为自己断命,却很难发现自己的缺点,找不到自己的不足,找不到自己的缺点和不足,就没有办法改命!就算拿着一个镜子想看看自己长什么模样,结果镜子中的人影也是反的。”何子天苦笑着摇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管运师怎样守口如瓶不泄露天机,也不管运师如何惩恶扬善,他毕竟是夺天地之造化,是逆天而行。因此,每个运师都有一个大限,以八年为期,每八年一次劫难,越到后面劫就难越凶险,基本上每个运师都可以平安度过前六个劫难,但第七个劫难,十有八九在劫难逃。”
“我今年52岁了,呵呵,关得,你算算我还有几年的好日子?”
七八五十六,关得心中一惊,四年之后会有什么厄难降临到何子天身上?而且从何爷的面相上看,关得以为他已是年过六旬,不承想,何爷才50出头。大概是作为运师,胸中掌握天机而不得透露,久而久之,郁结成气,表现在面容上,就颇显衰老。
“你猜对了,只有四年了。”何子天无奈地一笑,“四年之后,如果我无法化解劫难,就是我的大限。”
关得的脸色为之大变,没想到,他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原以为可以借何子天之势改命成功,从此一改先前黯淡的人生,然后扬帆起航,扶摇直上,谁料何子天只剩下了四年的寿命!
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关得一下站了起来,脸色惨白,身子摇晃了几下,险些没有站稳:“怎么会?何爷,你不要骗我……不要吓我。”
何子天摇头苦笑:“我怎么会骗你?为了找到一个可以化解我的命中大限的合适人选,花了我整整20年的时间。”
关得颓然地坐到座位上,心中一片灰暗。四年……只有短短的四年,他能在四年之内改命成功并且扬帆起航吗?估计不能。
何子天就如关得人生之中最后一盏指路明灯,猛然听到明灯灯油将尽,他难免心中无比神伤。
碧悠反倒劝导关得:“关得,别失望,何爷虽然只有四年的时间,但在四年之内,说不定你能逆天改命。一举突破运师的界限,迈入命师的境界,就可以找到化解何爷大限的方法。”
关得又是一惊:“什么,我要成为命师?”
“不错!”何子天目光坚定,“刚才已经说过,我和碧悠的命数正好达到平衡之数。我是运师,可以替人改命,趋吉避凶,但无法为自己改命。碧悠是六命四运的命数,可以在我的帮助之下,功成名就,但她没有成为运师的资质,不能替别人改命。不能替别人改命,就很难获得更大的成功。因为一个人如果没有左右别人命运的能力,成就终究有限。
“如果一个人既是六命四运的命数,又天生具有成为运师的资质,那么他不但可以在另一个运师的帮助下获得想要的成功,也可以自己学习相师、运师之术。通过自己的努力再加上另一个运师的助力,两相结合,就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突破六命四运的界限,达到五命五运的命格。此时,他成功在握,命格在手,以他运师的能力和运势,突破四命六运的界限成为传说中的命师,也不是没有可能!”
关得沉默了,长久的沉默,他终于听明白了何子天想要表达的意思。碧悠虽然有六命四运的命数,但何子天却发现她没有成为运师的天赋,不能成为运师,就更没有可能成为命师。
而何子天大限将至,只凭个人之力怕是无法渡过最后一道关卡,必须凭借外力来化解。而他的出现,让何子天视为关键的机缘,并且何子天认定他不但是为数不多的六命四运的幸运儿,而且还天生具备成为运师的天赋,能够突破五命五运的关键一关,成为一名少之又少的运师。
只要他成为运师,在何子天的帮助之下,就有可能成为传说中的命师,如此,就能帮何子天改命。
平心而论,关得最初听到改命之时,并不认为他要学习相面、算命之术。他只是想被动地接受何子天的安排,却从来没有想过他自己也要成为一名运师。
运师也好,命师也罢,何子天虽然说得神乎其神,但对关得而言依然遥远得不可触及。他完全就是一个门外汉,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不过关得至少明白了一点,他肩上的担子很重,不但要挑起自己失败的人生,还要突破命运极限。在完成自己人生飞跃的同时,必须和时间赛跑,抢在四年的期限到来之前,挽救何子天的命运。
话又说回来,相师、运师、命师,每一级都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高山。以他现在对相面、算命尚未入门的水平,想在四年之年突破古往今来无数能人异士都无法突破的极限,谈何容易。
命运……命运,不管是普通人七命三运的命运,还是少数人六命四运的命数,或是运师五命五运的命格,哪怕是命师四命六运的地命,都还是难逃命运的范畴,都有命定中无法更改的部分。也就是说,他就算付出了全部的努力,或许最终还是难逃命定部分的劫难,最终功败垂成。
但……不试过怎么知道成不成?关得迎着何子天和碧悠征询的目光,心中瞬间坚定了信念——他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也算是死过一回,面对以后的人生,还有什么困难可以难倒他?
“如果何爷认为我行,我就能行!”关得斩钉截铁地说道。
知道了自己今后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命运,关得反倒看开了许多,有了努力的方向,就有了前进的动力。况且何爷对他有救命之恩,重新给了他生的希望,他理所应当不惜一切代价以回报。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关得弄明白了今后人生的重大意义,但还有一件事情不明,“既然我要先从相面之术学习,为什么何爷又要让李东从为我安排工作?”
何子天和碧悠对视一眼,二人微微一笑,笑容中有赞许也有欣慰。
“想要成为一个运师,在成功的道路上,都需要一个契机,或者说是跳板。”何子天直言不讳,“李东从就是你的跳板,而且你也不用专门跟我学习相面之术,可以边改命边学,成功和学习两不误。”
“对,先从加强你的运势开始。关得,你现在不仅是何爷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你可要努力,不要让我失望……”碧悠眨动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无限期待地望向关得,“你放心,我也会尽我所能,助你起飞成功。”
节外生枝
春雨潇潇的夜晚,灯光阑珊。
雨不大,雨丝如织,飘飘荡荡之间,如泣如诉。碧悠和关得各撑了一把伞,在夜雨的单城街头漫步。雨丝偶尔被微风吹到脖间,带来微微的凉意,不觉烦恼,反倒更清凉了许多。
何子天有事先走一步,让关得自己回去即可。关得也看了出来,何爷是有意留他晚走一步,就是想让他和碧悠谈谈。
在细雨的烘托下,路灯散发出一团团光晕。在光晕的映照下,碧悠的容颜宛如天人,有惊心动魄之美。
关得走在碧悠的左侧,隔了一把伞的距离,鼻中隐隐传来清香之气。再看碧悠走动时轻微摆动的腰肢,以及她从腰间一收到臀部微翘的完美弧度,仿佛雨夜之中的单城也变得迷离了许多。
关得曾经被一个女人伤透了心,黄素素是他的初恋,是他人生第一次投入了全部感情的恋情,直到今天依然刻骨铭心,一想就痛。他不是不能原谅黄素素的离去,是不能原谅她的绝情。就算分手,也要当面说个清楚才好,直接就如陌路人一样避而不见,难道几年的感情在一场失败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碧悠有过什么伤心的往事,她没细说,他也没有多问。他只是知道,碧悠和他一样的是,也是孤儿。和他不一样的是,他是父母双双失踪,而碧悠是父母双亡。
至于碧悠从小在哪里寄人篱下地长大,又经历了怎样的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最后又是如何和何子天相识,他并不知道内情。他只是知道,碧悠在和何子天相遇时,她已经走投无路,只差一步就要卖身求活了,是何子天及时出现,挽救了她。
然后在何子天的帮助下,碧悠白手起家,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之下,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开起了一碗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一碗香开业半年之后,碧悠就准备筹划开一家分店。
但当时何子天没有同意,说是时机未到。
现在的一碗香,每月的收入都在20万元以上,而碧悠虽然年轻,却已经是不折不扣的百万富翁。以她现在的实力,可以在单城同时开三家一碗香分店。
此时距离碧悠身无分文来到举目无亲的单城,才仅仅过了三年时间。三年,通过改命,碧悠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何爷说,你的出现,是他的机缘,也是我的机缘。”碧悠的普通话很标准,听不出来她是哪儿的人,她轻轻地看了关得一眼,“是何爷什么机缘,你也心里有数了。而在我的机缘,就是开分店的时机到了。关得,我相信何爷没有看错人,你的出现,会为何爷、为我都带来好运。”
关得“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尽我所能。”
在昏黄的灯光下,碧悠的眼睛亮如明星,她的目光在关得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忽然问道:“明天的事情,你准备好了没有?可以说是你重新开始人生之后迈出的第一步,祝你一切顺利。”
“谢谢。”关得话不多,微有拘谨。
“你……是不是第一次见面,我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碧悠小心地问道,或许是觉得和关得熟了,比较在意关得的看法,她的表情微显紧张和不安。
关得摇头一笑:“不是,你别多想,我是在想明天的事情,一是觉得事情似乎哪里不对,为什么明天不直接和李东从见面,而要绕一个弯儿?二是一直想不明白逆天改命和顺天改命的区别。何爷说,要为李东从逆天改命,可以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化解危机,为什么何爷不为我逆天改命,也让我在一年内就改命成功,两年内突破五命五运的命格?这样也好在四年期限到来之前,提前达到命师的境界……”
碧悠微微叹息一声:“当年我和你一样,也是觉得逆天改命比顺天改命好,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改变了看法。”
“什么事情?”关得好奇地问道。
“嗯……”碧悠的神情有几分不安,停住了脚步,支吾了几声,“不好意思,现在不方便告诉你,等以后时机成熟了,你自然就会知道了,你现在只需要知道的是,逆天改命虽快,但却有严重的后遗症,而顺天改命虽然慢,但是顺应天时、地利、人和,而且可以长久,总之……你明白了没有?”
关得其实还是不明白,但见碧悠迫切的眼神,他就点了点头:“明白了……”后半句话闷在心里没说出来,完整的一句话应该是——明白了一点点。
碧悠高兴了:“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虽说和碧悠的一番谈话让关得的心情放松了许多,但他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明天让他做的事情并不大,如果只是让他当成一件工作去完成,他也许不会乱想,但一想到明天的事情将会是他全新人生的第一步,他还是不免暗暗担心,唯恐有一点儿闪失。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许久后,碧悠还站在原地未动。又过了半晌,她才挪动了脚步,脸上的神情有些恍惚,有期待也有些茫然。
关得回到方外居的时候——何子天的小院名为方外居,显然,何爷是自称方外之人了——已经午夜时分了。奇怪的是,何子天并不在家。关得的床头上放了几本书,都是一些算命、相面的入门之书,他翻看了一会儿,困意袭来,就不等何子天,先睡下了。
天一亮,见床头的书上又多了一张纸条,上有留言:“我有事出去,你自己吃过早饭,就去办事。”字迹苍劲有力,笔走龙蛇,颇见功力,不用说,是何爷的真迹。
关得摇头笑笑,起身来到院中,呼吸了一口早晨新鲜的空气。见院中树木吐绿,花草返青,感受到越来越逼近春暖花开的时节了,他忽然心情大好,有一种重获新生的喜悦。
吃过早饭,关得推开方外居的大门,一步迈出方外居。
滏阳河是单城的母亲河,因发源于滏山南麓,故名滏阳河。滏阳河贯穿整个单城市区,出市区后一路流向东南,经子牙河后汇入海河。
每天早晨,不少单城市民都早早起来,沿滏阳河两岸散步、游玩或锻炼身体,今天也不例外。早春的枝头已经有小鸟在闹春,8点钟左右,滏阳公园就热闹非凡了。
一阵汽车的轰鸣声惊跑了在枝头闹春的小鸟,不少晨练的老人惊奇地发现,一向肃静、平和的早晨,被一件意外的事件打乱了。
两辆汽车开进了公园,沿公园的中间大道一路向里挺进,来到滏阳河边。滏阳公园依滏阳河而建,滏阳河在市区绕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半圆,滏阳公园正好在半圆的包围之中,借地势之妙,滏阳公园相当于三面环水。
不少晨练的老人都被汽车的轰鸣声吵得厌烦,纷纷停下晨练,跟在汽车后面,要看个究竟。不多时就围了100余人,浩浩荡荡来到了河边。
车一停稳,就从车上跳下一个年轻人。年轻人20多岁,长得十分精神,他先是向围上来的老人们解释一番,对打扰了大家晨练表示歉意,声明今天是特殊情况,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件。
老人们本来对汽车开进公园十分气愤,见年轻人很有礼貌,又是赔着笑脸又是道歉,就都消了气,原谅了年轻人。但好奇心还在,老人们留在原地想看看年轻人到底要折腾什么。
年轻人指挥几名工人从车上卸下了许多塑料袋,袋子很沉,两人抬着都有些吃力。围观的老人就更是议论纷纷,到底要干什么?
不多时,至少有几十个塑料袋子被摆放在了河边,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袋子里还不时发出“砰砰”的声响。
随后,年轻人指挥几个人将袋子打开,他也亲自拎起一个袋子,抬头望天,也不知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一声令下,将袋子向滏阳河中倾倒……
从袋子中倾泻而出的是水,水中翻腾跳跃的是鱼。几十个袋子一齐向滏阳河中倾倒,在早晨的阳光的照耀下,成百上千条鱼儿欢快地跃入滏阳河中,获得了新生。
围观的老人们此时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是谁带头,掌声雷动。
“放生是好事。”
“放生好,小伙子心地善良,原来是做大好事,刚才误会你了。”
“一下放了几千条鱼,少说也得花个几千块钱,真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有善根。”
老人们纷纷议论,对领头的年轻人赞叹不已。
年轻人没想到一次放生竟然引发了围观,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谢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
人群中,有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微微颔首赞许:“不错,年纪轻轻就如此宅心仁厚,福德深厚。上天有好生之德,诸罪业中,杀业最重;诸功德中,放生第一。天地自有平衡之理,你让别人活,天就让你活。”
老者是谁,关得不认识,老者说了些什么,他也没听到。他只是按照何子天的要求,顺利地迈出了第一步,或者说,正式打开了他改命的第一局。
放生完毕,关得做完全部的仪式,收拾干净一切准备离开时,却被人拦住了。
“小伙子,请等一下,我有话问你。”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笑容满面地拦在关得的面前,和颜悦色地问道,“能不能请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要放生?”
面前的老者虽不如何子天仙风道骨,但穿了一身练功服的他神态凛然,如青松挺拔、如云雾高深。比起何子天的神仙风姿也不遑多让,甚至可以说,他比何子天更显得高深莫测。
如果说何子天的仙风道骨之中还有一丝入世的平和,那么眼前的老者就是完全出世的超凡脱俗,是绝对的世外高人的形象。
关得愣了一愣,单城是千年古城,而且还是古都,到底是人杰地灵之地。他以为如何子天一样的高人有一个就足够了,不想才几天工夫,就又遇到一位。
因之前得遇何子天的缘故,关得现在对世外高人形象的老人家不敢再有丝毫轻视之心,他恭恭敬敬地答道:“是为了一位重病病人,希望借放生的功德,回向她,助她早日康复。”
“以放生几千条生命的功德回向一位病人,不觉得浪费吗?”老者微一点头,又问了一句。
关得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对放生回向可以救命的做法,也是将信将疑。只是何子天说了让他怎么做,他没有理由怀疑更不会不去做,况且,放生之举是为了救李东从母亲一命。
老者见关得回答不上来,微一沉吟,摆手说道:“你不知道……就不勉强你了。我再问你一句,是谁教你用放生的方法救人的?”
“何爷。”关得老老实实地回答,唯恐对方不知道,又补充说道,“何子天。”
“我猜就是何子天。”老者哈哈一笑,“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关得。关心的关,得到的得。”
“关得……名字不错,有意思,很有意思。”老者背着双手,仔细打量了关得几眼,忽然面露惊讶之色,“果然,果然,何子天呀何子天,你也真是了得,没白苦等20年,还是让你抢先了一步。”
话一说完,他脸色蓦然一变,转身就走。
关得一下愣在当场,也察觉到了什么,老者怕是和何子天不但认识,而且说不定还有什么过节儿!
“老人家,请留步。”关得当机立断,喊住了老者,“请问尊姓大名?”
老者只是脚步停了一停,又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不过还是扔了一句话给关得:“我姓毕,你一问何子天,他就会告诉你我是谁。另外我还有一句忠言相告,小伙子,希望你不要拿自己的命去赌何子天的命……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迈出了第一步
如果仅仅是一次放生,倒也用不了一上午的时间,遇到了毕姓老者,让一次本来顺利的放生节外生枝,也让关得心思浮沉。他一人在公园的一个角落里坐了许久,思前想后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继续向前迈出第二步。
但也不得不说,毕姓老者的话在关得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按照何子天的划分,相师只是初入门径,运师是中等成就,而命师才是最高境界,以关得的见识,毕姓老者至少也是运师的层次。原以为运师就如凤毛麟角一样难值难遇,没想到短短时间内遇到两人,让他在震惊之余,又一次对何子天的真正用心产生了怀疑。
也不怪关得再次动摇,毕竟让他一下接受未知的事物,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如果不是毕姓老者的意外出现,他就会按照何子天的精心安排,一步步向前迈进,直到拨云见日的一天。但今天的事情太过突然,尤其是一句以命赌命的暗示,还是让关得坚定的信心多了一丝阴影。
好在关得做事情不是一个有始无终之人,他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要继续推动事态朝第二阶段发展。
关得来到滏阳区政府的时候,正是上午9点左右。他跟在上班的人群之中,顺利地进入了区政府办公大楼。到底只是区政府,如果是市政府,怕是要被门卫盘查一番了。
李东从的办公室在二楼,关得微微稳定了心神,敲响了205的房门。
说实话,李东从虽然级别不是很高,但却是关得第一次单独面对的最高级别的实权人物,他还是稍有紧张。
“进来。”李东从的声音淡然而漠远。
推门进去,李东从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和当日无助地蹲在何子天面前的李东从判若两人,他官派十足,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意味。
“什么事?”李东从第一眼并未认出关得。
关得微微一笑:“李主任,我是关得。”
“关……得?”李东从仔细想了一想,又上下打量了关得一眼,脸色蓦然一变,“是你……你怎么跑到我的办公室来了?上次我和何爷说好了,这件事情要私下接触。”
说话间,他还紧张地向门口望了一眼。
关得并不过多解释,当时何子天对李东从耳语几句,交代了一番什么,他也不是十分清楚,也并不想知道。他只需要按照何子天的吩咐在李东从面前露上一面,传上几句话就算完成任务了。
“何爷怎么和你说的,我不清楚,不过何爷让我来,是想让我向李主任传几句话。”关得的态度不卑不亢。
李东从起身来到门前,打开门,朝外面张望了几眼,随后又关紧了房门,还特意上了锁。然后他才回到座位上,压低声音说道:“何爷有什么话要吩咐?”
“三天后,当见分晓。”关得也压低了声音,不是为了配合李东从的紧张,而是为了衬托他的神秘和高深。第一次扮演相师的角色——确实是扮演,关得说到底到目前为止还是门外汉——心理战术很关键。自己本身有没有真本事,对方并不知道,但要让对方认为自己深不可测,就是初步的成功。
放在床头的几本入门的相术大全不是在外面随处可以买到的地摊文化,而是手写的不传之秘。关得昨夜虽然只是简单地翻了几眼,却也记住了相面、算命的第一要素——首先要在气势上胜过对方,要掌握谈话的节奏。简要言之,就是要单刀直入,让对方在心理上先输了自信。
果然,此话一出,李东从的官威一下消失不见,甚至悄然间腰还弯了一弯:“让何爷费心了……”又一迟疑,“小……关,你跟了何爷多久了?”
虽然今天是关得第一次出道,但他还是一眼看出了李东从患得患失的心理。既想相信何爷的改命之术,又怕万一不成功,不但耽误了大事,传了出去还成了笑柄。
当然关得不是官场中人,无法深刻理解政治人物在面临升迁的紧要关头时,眉毛胡子一把抓的迫切心理。
“我才认识何爷不久。”关得实话实说,他不想骗人。
“才跟何爷……”李东从的神情变了一变,“何爷今天怎么没有亲自过来?”
关得笑了笑,笑容中有三分神秘四分高深:“何爷走方位行五运去了。”
“什么?”李东从没听懂,“走方位行五运是什么?”
“改命是一项系统工程,烦琐而庞大,不但要积善行德,而且还要从天干地支五行之上改运,从五行改运就是走方位行五运。因为每个人五行不同,命运的方位也不同,何爷一早就在你的命运方位之上为你逆天改命去了。”
关得说得云山雾罩,李东从听得更是山高云深。李东从听不懂也情有可原,关得刚才的一番话本来就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相师术语,是他根据只看了几眼入门的相书又综合了个人的看法,信口一说。
要的不是解释清楚的效果,而是越莫测越高深越好。
李东从果然被镇住了,顿时收起了对关得的轻视之心:“真是劳烦何爷了,事成之后,我一定当面向何爷表示谢意。”他起身亲自倒了一杯茶递到关得手中,“小关,你是兴元大学毕业的高才生,想找一份工作还不容易?怎么就……”
后面一句话没点明,言外之意,自然是指关得怎么就跟何子天行走江湖了。
关得半真半假地答道:“我命中有一难,只有跟了何爷才能解。”
李东从相信了,连连点头:“是呀,不管是什么大学的高才生,遇到命中有难,就都白瞎了。”他背着双手,在房间中来回走了几步,“说说看,你喜欢做什么工作?”
关得虽然不是很理解何爷让他借李东从之手找一份工作的长远用心,但既然何爷决定了,自然有他的道理,听李东从问起,他也不客气地说道:“想进医院,市第一医院。”
李东从愣了一下:“进医院?你进医院能做什么?”
“杂工、护工、闲杂人员,都可以。”关得呵呵一笑,“我吃得了苦、弯得下腰、受得了气。”
李东从还是不明白关得的选择,摇头说道:“你又是何必?跟了何爷,赚钱如流水。”
关得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回到了正事上:“市第一医院虽然归市里管辖,但还是在滏阳区的地面上,所以……”
李东从摆摆手:“市第一医院的院长,我能说上话,安排你去当医生肯定不行,但真要当一名勤杂工,肯定没问题。不过,我实在不明白……”
关得打断了李东从的话:“李主任,三天后我是再来办公室,还是约一个地点见面?”
李东从在滏阳区政府大小也是一个人物,轻易没人敢打断他说话,但关得很不礼貌地打断他的话并且转移话题,他却没有感到丝毫不快。实际上,连他也没有意识到,别看关得比他年轻了许多,又无官无职,但经过刚才的一番接触,在他的心目中,关得已经被他列为仅次于何爷的高人之一。
而关得也没有意识到,如果不是何爷在见李东从第一面就一语道破天机,从而迅速接近了李东从,否则以他一个不名一文的小角色,想要认识并赢得李东从的信任也不易。别看李东从级别不高,也不是哪一个平头百姓想认识就能认识的。
说到底,凭借相面之术和改命之法,关得在何子天的一手推动下,还是走了捷径。再深入一想的话,在关得遇到何子天的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改写。
有时命运就是如此奇妙,一个人可以落魄,可以一无所有,但只要他命中有贵人相助,也有可能时来运转,从而改变人生的轨迹。
“你说一个地点,我过去找你。”李东从说道。
“三天后,一碗香,我恭候李主任大驾光临。”关得起身告辞,“老太太的病情三天之内必有好转的迹象,李主任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我再送李主任一句话……”关得和李东从握了握手,“时运有高低,天寿有长短。”
走出滏阳区政府大门,关得不用回头也可以猜到此时的李东从正站在窗前,居高临下地凝视他的背影。对于今天一早的放生以及和李东从的正面交锋,他自认做得还算到位,基本上可以说,迈出的第一步比预想中顺利。
除了……除了横空出世的毕姓老者之外。
毕姓老者到底是何许人也?关得不得而知。但他隐隐约约有不好的预感,毕姓老者或许会成为他前进道路上的阻力。
按说他才和毕姓老者见一面,毕姓老者也没有给他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但不知何故,他从第一眼见到毕姓老者时起,就对他有一种本能的抵触心理,也许称之为直觉更为恰当。就连关得自己也暗暗纳闷,他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也不是轻易对一个人下结论的人,怎么就能强烈地感觉到毕姓老者身上散发的充满攻击意味的气息?
难道仅仅是因为毕姓老者的一句“以命赌命”,有挑拨他和何子天之间关系的原因?
关得边走边想,想得有些入神,过马路的时候就没注意看过往车辆。猛然间耳边传来一声急刹车的声音,一辆黑色的大众汽车停在了离他半米远的斑马线外。
一个司机探头出来——长相很凶悍,光头、三角眼、孔武有力,冲关得怒吼:“没长眼睛呀?想死去撞火车,别挡在路中间!”
关得本来心情很好,却一下被光头三角眼激得心头火起,索性也不走了,站在原地不动:“过斑马线不减速,你会不会开车?”
“好小子,还敢耍横?”光头三角眼推门下车,晃晃悠悠来到关得面前,用力一推关得,“怎么着,欠揍了不是?”
关得一闪,就躲过了光头三角眼的一拳,他也不还手,说道:“先别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
“说个屁!”光头三角眼见一拳没打中,更是气急败坏,抬腿就是一脚。
关得没有多少打架的经验,他从小就是三好学生,他最大的优点是不惹事,但同时最大的缺点是不怕事。虽然他没有多少打架的经验,但也不会任由光头三角眼拳打脚踢而不还手。
他又向旁边一跳,躲过了光头三角眼的第二击,关得还手了。
说是还手,其实是还嘴,关得刚才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大有道理。
早在关得接受了何子天改命的理论之后,他就意识到,如果真能掌握了改命之术,不但对自己的人生大有帮助,还可以影响许多重要人物的命运,推而广之,甚至可以通过影响重要人物的命运进而改变大局。
在毕姓老者出现之后,有关改命学说的运用,引发了关得更深的思索。改命既然受人力左右,那么既可以推向好的方向,也可以推向不好的方向,好坏全在运师的一念之间。
换言之,运师可以帮助李东从逆天改命渡过难关,也可以让李东从左右踩空,跌入深渊。成与败、生和死,只在运师的操作运势之时的一念善恶。
关得现在还不是运师,确切地讲,他现在连相师还不算,充其量只是一站在门口的门外汉。虽说比别的门外汉离命运大门近上几步,但毕竟还没有入门。但今天在光头三角眼冲他穷凶极恶挥拳之时,关得脑中灵光一闪,蓦然想起早上毕姓老者所说的“以放生几千条生命的功德回向一位病人,不觉得浪费吗”这句话。
关得不敢确定以放生几千条生命的功德回向给一位病人是不是浪费,但既然毕姓老者说了,关得相信按照天地平衡之理,放生的功德肯定有剩余。那么,他是否可以利用剩余的部分,来调动天地运势,从而让光头三角眼倒个大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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