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就10%,我不贪心,就图好玩。要是没有关得,我才懒得投资什么房地产业。所以我就有一个条件,清影,你别怪我重色轻友,我的10%,要从你的80%里出。这样,滨盛房产的股权构成就是月清影70%,关得20%,秋曲10%。好,第一届股东大会顺利完成。鼓掌!”
秋曲自己先热烈鼓掌起来,月清影也轻轻鼓掌,关得也笑着附和,崔民强鼓掌鼓得最卖劲,手都鼓红了。他对秋曲佩服得五体投地,平生第一见到又漂亮又干脆利索的巾帼英雄,秋曲的豪爽和直接,让他激动得不知所以。
秋曲就像才发现崔民强一样,扭头好奇地打量了崔民强几眼,问了一句让崔民强哭笑不得的话:“你是谁?你什么时候来的?”
既然谈妥了合作事宜,秋曲就为滨盛房产带来了第一个意向项目:“省电视台准备扩建家属院,预算超过一个亿,是个大工程,回去我问问具体怎么操作。当务之急是尽快成立公司,然后申请资质,聘请工程师,招聘技术员等等。同时关得要到石门探路,省台的预算已经获批了,下一步就要出图纸了,抢先一步,才有胜出的希望。”
如果公司一成立就接了一个1亿元的大工程,绝对是为公司的发展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甚至毫不夸张地说,工程一旦到手,滨盛今后10年的根基就由此奠立了!
关得也没料到今天的收获是如此之大,但对公司成立之初就面对1亿元的大单子,心中还是没底。如果从小工程做起,公司的发展虽然缓慢了一些,但根基扎实。不过一出手就是亿元的大手笔,公司以后的前景肯定是金光大道。
一个亿的工程,毛利润在40%以上,除去必要的开支和前期运作费用,纯利润也不会低于20%。1亿的20%就是2000万!以他20%的股份计算,就是400万!
区区百万的外债,不但一举还清,而且他还会成为名副其实的百万富翁。
关得心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第二阶段的人生转折越来越清晰了。和第一次转折时只有一条路可走截然不同的是,第二阶段可以选择的道路多了许多,而且还是几条路可以同时迈进。
“关得,你的意思是?”月清影心动了。先不理秋曲对关得过于热情的兴趣,单纯地从生意的角度出发,再考虑到秋曲在省电视台的影响力和秋游在省委的地位,滨盛接下省电视台的工程也不是不可能。
“我也赞同秋曲的提议,事不宜迟。”
“好,前期工作就先由秋曲联系,条件允许时,关得你就辛苦一趟,跑一次石门。”
秋曲喜形于色:“我还真来对了,来,走一个。”
几人同起杯中酒,宾主皆欢。
虽有秋曲的意外出现打乱了关得和月清影各自的计划,但关得还得和月清影提一提明天去李东从家中做客的事情。果然不出关得所料,他一提,月清影就毫不犹豫拒绝了。
“不去,没必要。”
“要去,很有必要。滏阳区旧城改造工程,会腾出许多建筑用地,就算现在不急于开发,但滏阳区的地皮都是好地段,先拿到手中,囤了地再说。”关得虽然还没有看透天下运势的本领,但他现在对天地平衡之理的感悟超过常人。关得从最近几年城市用地越来越紧张得出了结论,随着更多的人口涌入城市,房地产业会兴起,而地皮将会成为最宝贵的资源。
秋曲竖起了大拇指:“关得,我赞同你的说法。清影,你要去,必须去。”又眨了眨眼睛,扮出一副可爱样,“万一我明天有时间,也想去做客,行不行?我最喜欢热闹了。”
结果当然只能答应了秋曲的要求。
出事
回去的路上,崔民强回味无穷地说道:“得哥,要是我选择,一定会选秋曲。董事长虽然漂亮,但她太无趣了,和她在一起,只有压力没有兴趣。秋曲太有意思了,让人时刻能感受到生命的活力,对,就是生命的活力。”
没想到学理科的崔民强还能整出这么一句有诗意的话来,让关得对他刮目相看,不由笑道:“你喜欢上秋曲了?”
“喜欢上又有什么用?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我和你没法比,得哥,你英俊潇洒,年少多金,又事业有成,肯定是美女见了美女爱,花痴见了花痴开。算了,我还是找一个能安稳过日子的女孩才是正事。”
关得哈哈一笑,说到了正事:“回头赶紧联系一下曾伟贤和于天凯,尽快把事情敲定下来。”
“已经联系了,敲定了。”崔民强嘿嘿一笑,“我办事,得哥就放心,刚才在农家院我就打过电话了。”
“行,办事挺有效率。”
“那是,必须的。”崔民强自夸了一句,又想到了别处,“我还是替你头大呀得哥,月清影和秋曲,你到底选哪个当我的嫂子?各有千秋,难以取舍,要不,都要了?”
“咸吃萝卜淡操心。”关得笑骂了一句,认真开车,不说话了,心中却还是激起了波澜。在和月清影高速公路上意乱情迷的一刻之后,他以为他的桃花劫肯定是应在了月清影身上。但随后回到桃花居,又手握桃花,和碧悠来了一次亲密接触,让他又迷茫了,难道他的桃花劫应在碧悠身上?
但谁知峰回路转,凭空又杀出一个秋曲,而且秋曲和月清影、碧悠的性格完全不同。如果说月清影时而清冷时而热烈,是难以琢磨型,而碧悠温婉如玉温柔似水,是含蓄的小家碧玉型,那么突然出现的秋曲就是热烈如火奔放如海,是直接进攻的进取型。
倒不是说关得见一个爱一个,其实以他目前的现状,他对月清影也好,碧悠也好,充其量只是喜欢,喜欢不等于爱情。他现在事业未成,命运不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敢对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承诺什么。
况且说实话,月清影和碧悠对他或许也只是好感而已,也谈不上深爱。
关得一直在担心的是桃花劫究竟会应在谁的身上。桃花劫虽不是什么大劫,但应在谁的身上,谁就会有波折和磨难,甚至有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降临。他还好说,可以化解,而桃花劫是一男一女同时应劫,到时除非他真娶了应劫的女方,否则,说不好会害了她。
她到底是谁?是月清影是碧悠,还是秋曲?关得陷入了三选一的困境。乍一看,似乎月清影和碧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谁也不敢说以后他和秋曲的接触是不是会十分频繁?再一回想,关得微有懊悔,当时忘了为秋曲相上一面了。
如果只以关得自己对人生的安排,他现阶段不会考虑婚姻大事。30岁前,认真经营好人生,奠定成功的基础,30岁后,成家,但眼下他却为了化解桃花劫之局而被迫考虑婚姻大事。谁说爱情是美好的事情,爱情也能让一个人的人生陷入被动,而且由爱情衍生的婚姻,也会对一个人的命运走向产生不可低估甚至是至关重要的影响!
关得怵然而惊,现在才算真正明白了毕问天的深远用意。怪不得要为他种下桃花煞,原来就是为了打扰他的人生脚步,搅乱他的心绪,让他的改命之路增加变数。
以前关得还觉得感情是小事,对他人生之路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现在经历了才明白,谁认为感情对人生没影响那都是没有人生经历的结论。感情和婚姻,对人一生的命运都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都怪当时太年轻,警惕心太低,一不小心着了毕问天的道儿,才有了今日之患。
又想到毕问天有一段时间没有在单城露面了,关得心中隐隐有一丝担忧。何爷离开单城,毕问天会不会再来单城兴风作浪?对于毕问天对他大感兴趣并且处处和他作对,他虽然猜不到真正的原因,但多少也明白一点。毕问天对他出手,针对的不仅仅是何爷,还有提防他坐大的目的。
莫非是说,他真的能如何爷所说一般,最终突破运师的境界,成为千百年来第一个到达命师境界的天才人物?而毕问天显然不想看到一个命师的出世,命师一出,在世的所有运师都会黯然失色。命师命师,替天掌命,如毕问天一样以运师的手段在世间行不义之事,不为命师所容。到时命师一出手,毕问天的运势就会土崩瓦解,从而不能再在世间兴风作浪,到处横插一手。
想远了,关得一时走神,收回心神,却没料到,在通过前方的路口时,异变陡生!
关得通行的方向是绿灯,此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钟,街上行人稀少,车辆也不见几辆,在红灯的一侧,静静地停了一辆泥头车。关得没有在意,更未多想,红灯停绿灯行是常识,通常情况下,大车司机会比小车司机更遵守交通规则。
绿灯开始闪烁了,关得一脚加大油门,以现在的速度推算,通过路口的绿灯应该绰绰有余。但就在他刚刚过线还没有走到一半的时候,停在红灯一方的泥头车猛然加大油门,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泥头车如脱弦之箭直冲关得的汽车撞来!
泥头车在关得的一侧,如果撞实了,以20世纪70年代设计的捷达车的安全系数,想都不用想,他肯定会一命呜呼。
泥头车早不发动晚不发动,恰恰在他的车通过路口一半的时候冲过来,显然不是意外事件,而是人为事故,是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关得大怒,他一向与人为善,从来不会去算计别人,更不用说用不法手段去对付别人了,没想到会有人丧心病狂到非要让他死亡的地步,不管是谁,此仇非报不可。
报仇是以后的事情,眼下的一关如果过不去,报仇就是一句空谈了。
崔民强吓得大骇,惊道:“得哥,拉手刹,甩尾!”
拉手刹甩尾会让汽车原地打转,就会让泥头车撞到崔民强的一侧。
什么是兄弟,就是在关键时刻会拼命掩护你的那个人。关得十分感动,在生死关头,崔民强愿意以命换他的一命,但他不能这么做,而且以他的车技,也做不出甩尾的高难度动作。但此时前进和后退,都躲不过泥头车巨大的阴影的笼罩,怎么办?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几个月的太极拳功夫让关得异常冷静,而且判断准确——如果他计算没错的话,在他刚刚通过路中间交通亭的一刻,泥头车就会正面撞在他的侧面,到时驾驶室一侧会被撞得粉碎,而他也毫无疑问会当场身亡。
估计这是泥头车精心计算的一起车祸,算准了关得不管前进还是后退都是死路一条,但却没有算计到另外一点——交通亭。
人算不如天算,关得一脚刹车踩死,忽然向左一打方向盘,伴随着刹车刺耳的响胎声,汽车的左前方轰然一声撞在了交通亭上。水泥铸成的交通亭厚重无比,将汽车的保险杠和发动机撞得粉碎,但也缓冲了汽车的前行之势。
泥头车紧擦着汽车的右侧呼啸而过,带起一串火花,传来令难心悸的吱吱声。汽车余势不减,后尾依然向后摆动,被泥头车撞个正着,又猛然弹起,原地打了几个转,方才停下。
泥头车也没想到会突出变故,一下没反应过来,撞了捷达的后尾之后,一时慌乱,忙里出错,打偏了方向,车身向右倾斜前进了几十米远,终于支撑不住,轰然一声倒在地上,又带起无数飞跃的火花。
受到两次撞击之后的捷达已经报废了,幸好关得系了安全带,只是撞破了鼻子。而崔民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没系安全带,一头就撞在了前面,幸亏他还用力扶了一下,否则非得撞个头破血流不可。也幸好撞的力度主要集中在关得的一侧,否则崔民强只凭双手来支撑巨大的冲击惯性的话,非得双臂骨折不可。
饶是如此,崔民强也被撞得晕头转向,坐在座位上,半天都神志不清。
关得怒火中烧,推门下车,直奔泥头车而去。他有火要发,有气要撒。
泥头车上并非一人,而是三人。三人也被摔得七荤八素,从驾驶室爬了出来,见关得气势汹汹地冲来,几人一使眼色,纷纷抄起了家伙。
大车上有的是扳手和工具,三人人手一个尺长的铁家伙,将关得团团围住。显然对方贼心不死,见没撞死关得,看起来还想打死关得。
关得不等对方先出手就抢先出手了,他一脚踢向中间的一人。中间一人年纪最大,40岁左右,手持一根扳手,抡圆了胳膊就朝关得的腿骨砸来,要是砸中了,关得当即就得粉碎性骨折。
关得哪里会让他砸中,刚才的一脚也只是虚晃一脚,踢出一半,却中途转向,一脚踢中了右边的人。
右边是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五大三粗,一脸横肉,被关得一脚踢中肚子,疼得他向后一仰,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关得脚下不停,一弯腰又蹲在地上,一个旋风脚使出,正中左边手拿铁棍的30多岁的壮汉小腿之上。这一下使足了全力,只听“咔嚓”一声,壮汉虽壮,但还是被扫断了右脚。
一个照面,关得收拾了两个人,40多年的扳手男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关得这么能打。但他却没有退后,大喊一声又冲了过来,冲关得的腰间砸来。
关得看出了端倪,扳手男是三人之中最能打的一个,有两下子。他的下盘扎实,手中的功夫也十分了得,一招不中又是一招,招招致命,虎虎生风。几个回合下来,关得竟然没有讨了好。
对方下的本钱不小,又是大车又是高手,关得心里着急,倒在地上的横肉男已经站了起来,恢复了战斗力。他对付一个扳手男已经吃力了,横肉男再加入战团,他肯定落败。一旦落败,以眼下的形势来看,对方不会轻易放过他。
横肉男刚站起来时还摇摇晃晃,捂了一会儿肚子,片刻之后就站稳了,然后目露凶光,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径直朝关得走来,看样子,不一砖将关得拍倒在地,他誓不罢休。
关得一边集中精力应付扳手男,一边还要留意身后横肉男的偷袭,就不免分心,一分心,就招架不住扳手男的进攻了。一拳刚刚打在扳手男的胸上,收拳稍慢了几分,就被扳手男的扳手横扫了一下胳膊,差点伤到骨头,火辣辣地疼。
才又闪过扳手男的一记横扫,身后横肉男的板砖就砸了过来。关得急忙向旁边一闪,一回身就是一拳,却落空了。横肉男学聪明了,不和关得近身缠斗,反而打起了游击,反正有扳手男缠住关得,关得也跑不掉。
扳手男瞧准机会,扳手再次横扫,朝关得的脸上打来,力道之大,速度之快,显然是想一击而中,打关得一个满脸开花,而关得身后的横肉男也是见关得力气将尽,一下跳了起来,兜头朝关得的脑袋砸了下来。
好家伙,够狠,明显是想要关得的命。关得躲得了扳手男躲不过横肉男,到底是满脸开花死还是头顶开花死,关得难道无路可走,只有选择哪一种死法的权利了?
眼见关得躲无可躲之时,一人如神兵天降,出现在了横肉男的身后。他虽然满脸是血,而且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但一脸决绝,满脸杀气,手中拎着半边坏掉的车门,大喊一声:“敢打得哥,老子杀了你!”
话音未落,手中的半边车门已经结结实实地扇在了横肉男的后背之上。横肉男不及防备之下,顿时被打得横飞出去,只来得及一声惨叫,摔出几米开外,又打了几个滚,眼见是人事不省了。
扑朔迷离
扳手男手中的扳手没有打出去,举在半空,愣了片刻,忽然跳起脚就跑,倒是利索得很。别看扳手男是三人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但他跑得比兔子还快,一转眼就跑得不见了人影儿。
关得没有力气再追了,一下瘫坐在了地上,精疲力竭。崔民强刚才是强撑着用尽全身力气挥出了致命一击,一击之后,别说有力气追人了,连一步也迈不动了,原地愣了一愣,只说了一句话:“看我不砸你个狗东西……”然后腿一软,就昏迷不醒了。
崔民强一昏就是三天三夜。经检查,他轻微脑震荡,多处软组织挫伤,而且内脏也有轻微震伤,不过都不要紧,休息一段时间就会痊愈。
关得伤得轻,除了擦伤之外,并无大碍。但受了惊吓的碧悠说什么也要让关得住院观察几天,关得不同意,她就在一旁默默流泪。无奈,关得只好依她。
何爷不在,碧悠就当自己是关得在世上最亲的亲人。
第二天,月清影就知道了关得遇袭的消息,惊得花容失色。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死亡是如此的逼近,当她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一瞬间石化了一样呆立当场,半天没有动弹一分。等她清醒过来之后,才发现不但手心全是汗,而且满脸是泪。
“关得……”她只在心中默念了一句关得的名字,就蓦然一阵不可抑制的心伤,第一时间匆忙赶到了市一院,这也是她辞职之后第一次回到市一院。
关得住院的消息惊动了护士班的全体护士,以黄素琴为首的十几名护士组成了一个慰问班,排队来看望关得,一时之间,关得的病房莺莺燕燕,鸟语花香。
医院的领导也被惊动了,院长和副院长全部出动,来病房探望关得。关得的病房摆满了鲜花和各种水果,受到了英雄一般的待遇。
等月清影赶到的时候,关得刚刚清静了片刻,正在听话地吃碧悠送到嘴边的苹果,门就被人一下推开了,一阵香风袭来,月清影眼中含泪站在门口,只顾得上开口说了一句:“关得……”就泣不成声了。
碧悠放下手中的苹果,上前扶住月清影:“关得现在需要休息,医生说了,他没大事,要让他保持好心情,别哭哭啼啼影响他的心情。”
月清影也不简单,一下止住了眼泪,轻轻推开碧悠来到关得床前:“关得,你没事吧?”
关得笑了笑:“我没事,生命力旺盛得很,死不了。要不是碧悠非要让我住院观察,我现在就能生龙活虎地打一套太极拳。”
“凶手呢?”
“跑了一个,被派出所抓住两个。”
“知道是谁下的手吗?”
“还不好说。”
“你别管了,我来查,敢对你下手,我会让他十倍奉还!”一瞬间,月清影清冷如夜的脸上突然闪出一丝狠绝之色,尤其是眼中闪过的一抹凶狠的目光,让关得捕捉在眼中。关得心中蓦然一动,想起月清影几年来的冷漠和孤闭,一个对自己狠心的人,对别人,也绝对不会留情。
“你好好养伤,出院的时候说一声,我来接你。”月清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碧悠身边走过的时候,又说了一句,“碧悠,请你照顾好关得,我谢谢你。”
碧悠送月清影出门,回了一句:“照顾好关得是我的分内事,用不着你谢我。”
“谢你,也是我的分内事。”月清影转身走了,背影毅然决然,有那么一股让人心中蓦然一动的决绝。
碧悠摇了摇头,心中感觉怪怪的,却又不好说什么,回去后闷闷地看了关得一眼,“月清影对你真好。”
“当然了,我是她的合作伙伴,她的公司要靠我赚钱。”关得故作轻松地说道。
“就只是合作伙伴?”碧悠斜着眼睛问。
“那你还希望是什么?”关得嘿嘿一笑,耍赖,死不承认。
“不和你说了,坏人。”碧悠生气了,转身走了,“我去楼下再买点东西,你记得喝水,别到处乱跑,还有,上厕所的时候慢一点……”后面的声音已经小得跟蚊子叫差不多了。
碧悠一走,关得就一个翻身下了床,来到窗前,遥望窗外。他的病房在10楼,从10楼的窗户向下望去,大半个单城尽收眼底。除了少数的几栋高楼之外,放眼一看,密密麻麻的全是低矮的三四层小楼,在小楼之间,还有大量的平房。
单城是古城,城中村多得数不胜数,有巨大的开发价值。
难道遇袭事件就是因为滨盛房地产的成立?关得不得其解,昨晚的事情,他并没有想到木锦年或花流年身上。二人都是聪明人,和他只有暗中的较量,没有明面上的冲突,犯不着以命相逼。而且他和二人之间的矛盾也没有上升到刀光剑影的地步,至少现阶段还能坐在一起称兄道弟。再者,以木锦年和花流年的聪明,谁也不会犯命案在身。
更不会是毕问天。
毕问天是运师,运师杀人不见血。况且毕问天也没有理由杀他,从何爷的分析来看,毕问天虽然提防他,但也希望他能迈入运师的境界。如果他成功地步入运师之境,对毕问天也有参考价值。
那么,到底是谁?
印象中,他在单城并没有仇家,甚至可以说,认识的人都不多,谁会对他下毒手?
思来想去,关得觉得这只落到了一件事情之上,就是滨盛房地产。
滨盛地产虽然还没有正式成立,但在圈子内已经不是秘密了。就关得所知的单城的官二代从事房地产生意的,就有几人。市长沈新的儿子沈伟强的伟宏房地产,市委副书记赵海洋的儿子赵苏波的华达房地产,二人的房地产公司是单城最早的地产公司之一,已经初具规模并且在单城占领了市场。
其他的房地产公司大大小小也有十几家,纯民间背景的几乎没有,要么是有省里的关系,要么也和某位市委领导关系密切。要想在房地产市场分一杯羹,没有实力也许可以操作贷款,但没有背景绝对玩不转地皮。
之前,月国梁没有进入常委会担任常务副市长,他手中无权,影响力不大,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而现在才刚进一步担任了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月清影就着手成立滨盛房地产,无疑会让沈伟强和赵苏波十分忌惮。作为主持市政府日常工作的常务副市长,现在的月国梁和以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语,影响力也迅速上升,已然成为市委的主要领导之一。
想必会有许多人不想看到滨盛房地产的成立,但又不敢直接给月清影以警告,那么对他敲打就是最好的选择。但问题是,就算想借敲打他之际来含蓄地警告月清影别太贪心了,也不必非要置他于死地。
想来想去,关得还是想不明白,只好作罢。
等了一会儿,碧悠回来了,买了一堆日用品,应有尽有,甚至还有换洗的内衣。关得说了一句“谢谢”,还没和碧悠说几句话,电话就响了。
是木锦年来电。
“关老弟,怎么着了?是谁下的手?”
木锦年的口气很急切,流露出对关得的关心和担忧。
“没事,也许只是一次意外,谢谢锦年兄的关心。”关得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有意淡化事件。
“关老弟,你就别瞒我了,我都知道了事情经过,而且我刚才还得到消息,被抓进派出所的两个人已经放了。”木锦年的语气不像假装,“幕后黑手的力量很大,你要小心一点,千万要注意安全。”
人被放了?关得吃惊不小,对方也太嚣张了,制造了如此严重的车祸事件,转身就放人出去了,还有没有法律!对方涉嫌的不是普通车祸事件,而是故意杀人。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市局我还有一些关系。关老弟,别当我是外人,你多保重。等你出院了来找我,我们继续谈谈锦年玉器行的转让事宜。”
关得和木锦年通话完毕,碧悠在一旁已经震惊得张大了嘴巴。她拿起电话就打了出去,问了几个人后,放下电话一脸沮丧地说道:“果然是放人了。我问了,也问不出原因,对方只说是证据不足,上面又有人打了招呼,只有放了。”
关得反而不气恼了,悠闲地躺回了床上:“不管了,有人会去忙着查清事情真相。”
“谁呀?”碧悠问道,“你又算出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算,一猜就猜出来了。没谁,就月清影了。”
“月清影是很关心你,你受伤了,她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查出凶手。人家可是有一个常务副市长的爸爸,一句话吩咐下去,单城还不得翻一个底朝天?怪不得你这么有信心。也是,我刚才看见她心疼得都哭了,比我的眼泪还多,可真是一个会心疼人的人儿……”碧悠的话中不无酸意。
“哈哈。”关得笑了,“你刚才下去买醋了,怎么这么大的醋味儿?”
“少来,我真生气了。”碧悠拿出一瓣橘子塞到了关得的嘴里。她想事情想得走神了,手没缩回,就被关得一口咬住了食指。
“哎呀,你属小狗的,还咬人。”碧悠疼得喊了一声,一看,手指都红了。
关得忙抓过碧悠的手,吹了几口气,见红肿得挺厉害,不由心疼了,将她的手指放到了嘴里。碧悠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一下收回了手。
“你要死呀,羞不羞人。”低首含羞,无限女儿红。
关得嘿嘿一笑:“又没外人……”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敲门。碧悠瞪了关得一眼,转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人,正是李东从。李东从手中拎着大包小包,身后没有跟班,一头大汗,估计他升任副区长之后,很少再自己拎这么沉的东西了。
李东从脸色急切,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老弟,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我听到消息时正在开会,一听你受伤住院,急得我边区委的会都不开了,自己开车就来了。你可别吓我,你嫂子天天念叨你,说要让你到家里去,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嫂子还不得骂死我。”
李东从会说话,拿自家媳妇说事。说到底,他媳妇长什么样子关得都没见过,但事在人为,话在人说,他的话还真让关得心里感到热乎乎的,好像他媳妇魏娟真有多疼爱关得一样。
“谢谢老哥和嫂子关心,我没事。要不是碧悠非要一惊一乍让我住院观察,我早就回家了。”
碧悠在一旁噘了噘嘴,对关得每次拿她当挡箭牌很不满。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东从就势坐在关得床边,他对关得的关心发自真心,毕竟关得对他有大利益,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关得够朋友,又不乱伸手,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他和关得的走近虽然是因为利益,但现在却有交心的趋势。
关得摇头说道:“一言难尽……”
“李区长,你就让关得休息一会儿吧。他住了一上午院,在床上躺了连10分钟都没有。”碧悠不干了,觉得关得说话太多了。
李东从笑了:“得,听弟妹的,先不说了。我也大概了解了一下事情经过,你放心,我会查清事情真相,还你一个公道。”
“谁是弟妹?”碧悠又被闹了一个大红脸,实在是脸皮太薄没法待了,转身又出去了,“我去打热水。”
碧悠一走,李东从得意地一笑:“有女人在,不自在,现在清静了。老弟,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关得简单地将事情的经过一说,特意提到了他的猜想:“老兄,是不是滨盛房地产成立引起的过激反应?”
李东从一愣,低头一想:“没准,还真有可能。滨盛一成立就会给不少带来不小的压力。但也不对呀,就算明争暗斗,也不至于非要杀人,犯不着这样呀。万一查出来,不就撕破了脸面?月市长虽然刚进常委会,但他可是单城的老领导了,又不是没有根基……这事哪里不对,我回头得好好查查。你别管了,先养好伤,什么都别想,该吃吃该喝喝。老弟,你受委屈了,等你出院,老哥好好为你接风,安排几个特别节目。”
“什么是特别节目?”碧悠一推门又进来了,“是不是背着我商量什么男人之间的坏事了?”
幕后种种
李东从嘿嘿一笑,小声对关得说道:“老弟,这个弟妹事儿太多,管得碎,心也细,以后你得注意点儿,别被管住了,要不以后就没得玩了。作为过来人,我说句经验之谈,这个适合当小,不适合当正房。”
关得呵呵一笑,假装没听见:“我估计明天出院,明天晚上,我和月清影一起去你家中做客,怎么样?”
“欢迎,热烈欢迎。”李东从见关得还记得这事,自然高兴,说了几句后,就告辞而去,一是他还要开会,二来他急着去查清真相。不为别的,就为他和关得称兄道弟,他觉得撞了关得就等于打了他的脸。
和李东从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月国梁。
月国梁正在参加市委一个座谈会,会开到一半的时候,接到了月清影的电话,只听了几句就面色大变,当即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会场,留下正在开会的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尤其是市长沈新和市委副书记赵海洋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疑惑。平常月国梁在市委很低调,为人十分谦和,从来没有在开会的时候中途退场。今天的事情很是反常,难道是因为月国梁刚升了常务副市长,要在市委改变谦和的形象了?
别人猜测什么,月国梁懒得理会,他现在满腔怒火,几乎接近了失控的边缘。自从他升到副厅级以后,还从来没有这么气愤过。
月国梁到底是月国梁,久在官场之中浮沉,一听到关得遇袭的消息之后,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第二反应就立刻想到了有人是想杀鸡儆猴。关得是鸡,他就是被人警告的猴。
诚然,他最近炙手可热,上升的势头过猛,惹一些人眼红也可以理解,但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打月清影的主意。
女儿虽然不听话,不能让他完全满意,但女儿是他的女儿,别人谁敢动女儿一根毫毛,他都要百倍还回去!有人动了关得,表面上是一起独立的事件,但联想到关得在单城无亲无故更无仇人的现状,以及关得和月清影合作古玩行和房地产公司的事实……如此明显的故意制造车祸的恐吓事件,针对的不是关得一个无根无底的小人物,而是月清影和他这个新任的常务副市长!
月国梁一口气提到嗓子里,怎么都咽不下去,回到办公室咳嗽了半天,接过秘书孟庆文递来的茶水,猛灌了几口才压下内心的焦虑和焦躁。
孟庆文是跟随月国梁多年的秘书,是月国梁最信任的手下。他已经听到了关得遭遇车祸的消息,从月国梁反应过激的愤怒之上他看出了什么,就小心地在一旁侍候,也不多说话,就等月国梁吩咐。
秘书分三种,一种少说多做,一种多说少做,还有一种又说又做。领导一般都最喜欢最后一种,一个人做了三分事情,稍微夸大几分就成了五分,如果不说,在领导眼里或许就只有两分了。但月国梁就喜欢第一种,他有足够的眼光去分辨身边人的能力和对他的忠诚度。
恰恰孟庆文就是第一种。
“庆文,滨盛房地产有限公司是我市近期成立的大型房地产开发公司,符合我市今后一段时间扶植若干房地产企业的相关政策,你关注一下。”月国梁本想让孟庆文出面,向市公安局打个电话过问一下关得的车祸事情,后来一想觉得只向市局打电话,力度似乎不够,显示不出他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也让一些人感觉不到他的怒气。
在滨盛房地产公司成立的事情上,月国梁本来采取的是回避的态度。虽然法人代表是关得,但圈内都清楚幕后人物是月清影,他还是少露面为好。没想到,滨盛刚成立就有人欺负到头上了,真当他是软柿子?是,以前他是谦和低调,但那时不是没权吗?现在不同了,现在他要是还和以前一样,别人说不定还以为他只会当靠边的副市长,不会当常务副市长!
再想到关得是他见过的最成熟稳重又最可靠的小伙子,他有意将关得培养成他的亲信……甚至是女婿,现在却差点被人害了性命,他心里就火冒三丈。让秘书出面关注滨盛房地产,就是郑重宣告,让一些人明白,他就是要正面力挺滨盛房地产。以后谁要是再和滨盛作对,谁就是和他过不去。
“你再准备一下礼物,下班后,和我一起到医院看望一下关得。”索性事情都做到明处,他就是要公开露面到医院看望关得,警告幕后黑手,再动关得一根寒毛,他绝不同意。
“好的。”孟庆文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安排了。
月国梁一人坐在办公室里,想了一想,拿起了电话,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
月国梁打出的电话,有几个是打给了一些关键人物,但有一个却是打给了关得。接到月国梁的电话时,关得刚刚在床上闭眼休息了片刻。手机响起时,碧悠差点直接拒听了,还好,碧悠见来电显示是月市长,她叫醒了关得。
“月市长好。”
“关得,现在怎么样了?感觉好一些没有?你要注意养好身体,别的事情不用操心,我下班后到医院看你。”
“谢谢月市长关心,我很好,就一些皮外伤。”
“好,你年轻,身体壮,恢复快,争取早日出院。”月国梁简短地说了几句,给关得打了打气,就放了电话。
月国梁要亲自前来医院出乎关得的意料,后来一想也明白了什么,月国梁是要示威了。关得就想,难道说他关于是谁制造车祸的猜想是正确的?果真如此的话,他的经商之路也走得太凶险了,还没有开始房地产之路,就差点丢了命。
又一想,莫非车祸事件也是命中应有的一次劫难,是改命的后遗症,是天地在为他调整平衡?真该找何爷好好算一算,虽说何爷说是看不清他的命数了,但短期内的吉凶祸福应该能看出一二,怎么也不点醒他?再回头一想,上次他中了桃花煞是在何爷外出之时,现在出了车祸也是在何爷才走不久之后,莫非是……何爷算出他有一难,却故意避开?
何爷见死不救,又是为了什么?脑海蓦然闪过毕问天的声音——小伙子,希望你不要拿自己的命去赌何子天的命……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关得不是怀疑何爷什么,也清楚何爷不会害他,而是总觉得何爷有什么重要事情瞒着他。在从相师到运师的道路上,何爷似乎有意延缓了他前进的速度,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正想得头疼时,崔民强醒了。
关得和崔民强分别住了一个单间,崔民强在隔壁。他一醒来就扯了针管要找关得,护士怎么劝都不听,最后连黄素琴都惊动了,黄素琴也劝不住崔民强,只好带他来见关得。
本来黄素琴是高干病房区的护士,关得和崔民强住的是豪华单间,但也享受不了高干病房护士护理的待遇。黄素琴放心不下关得,走了后门,特意临时抽调过来照顾关得。结果关得身边有碧悠,她插不上手,就去照顾崔民强了。
黄素琴是热心肠,得知崔民强是为了关得而受伤,对崔民强的照顾是无微不至。崔民强一醒,她就又端水又喂药,让崔民强十分感动,说是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心的护士。
但之后,崔民强说什么也要见关得,黄素琴不让他动,崔民强受伤较重,肋骨断了一根,还有脑震荡,情绪激动的话容易引发并发症。但崔民强不干,差点还骂了黄素琴一顿,黄素琴实在拗不过他,又知道他是担心关得,就只好同意了。
不过经崔民强一闹,黄素琴反而对崔民强的真性情有了好感。
黄素琴扶着崔民强来到关得的房间,一见关得确实没事,崔民强才放了心。他犹自愤愤不平地说道:“得哥,都怪我,要是我当时机灵一点,也不至于让你受伤。你骂我吧!”
“行了,别自责了,你已经做到了最好。要怪,就得怪我连累了你。”
“得哥,你这么说就是打我的脸了?从小到大,我替你挨打、背黑锅,什么时候皱过一下眉头?”崔民强一把推开黄素琴,“你再这么说,就是嫌弃我了。是,我是不会几下拳脚,没你能打。但下次再遇到事情,我能替你挡刀。就算替你死了,我也会笑着走,你信不信?”
关得上前一把抱住崔民强:“信,我一百个信,你是我的兄弟,我不信你信谁!”
碧悠和黄素琴第一次见到男人之间生死之交的友情,都红了眼圈,尤其是黄素琴,再看崔民强时的眼光多了不少内容。在她的圈子里,如崔民强一样真性情并且有担待的男人太少了。
又传来了敲门声。
黄素琴忙去开门,门口站着两个20多岁的年轻人,一个浓眉大眼,长得瘦而白净,一个小鼻子小眼,长得胖而粗壮,二人站在一起,一黑一白,一胖一瘦,相映成趣。
“你们找谁?”黄素琴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强忍住了。
“找崔民强。”白瘦说道。
黑胖眼尖,看见了黄素琴身后的崔民强,一把推开黄素琴冲了进去:“民强,你伤哪里了?快让哥们儿看看。”
黄素琴嘟囔一声:“真没礼貌!”
白瘦忙说:“对不起,我朋友太激动了,其实他没有恶意,他人很好。对了,我叫曾伟贤,他叫于天凯……”曾伟贤话说一半,看到了站在床前的关得,震惊了,“得……得……得哥!”
“得哥!”
于天凯也发现了关得,放开崔民强一下扑了过去:“得哥,你可想死我了。都有几年没见你了,电话里听民强说你在单城,还说要请我和伟贤过去帮助,我还不信,还以为是民强骗我,没想到还是真事。”
“得哥!”曾伟贤也一把抱住了关得,“没想到我们四大恶人在单城又重逢了。单城有了四大恶人,肯定要鸡犬不宁了,哈哈!”
碧悠和黄素琴对视一眼,都对关得这么好的人曾经是什么四大恶人之一大为不解,难道关得是披着羊皮的好人?
“四大恶人的叫法就别再提了,吓着嫂子和素琴怎么办?”崔民强也顾不上疼了,哈哈一笑,和关得三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今天我们四个人,得哥,我,伟贤和天凯,在单城重聚。从此有难同当,有福得哥先享,以得哥为核心,高举我们是害虫的旗帜,扫荡一切牛鬼蛇神……”
碧悠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被崔民强的乱说一气惊讶得不知所措,完全听不明白崔民强在说些什么。碧悠不是单城人,对单城的风俗和俚语完全不懂,黄素琴是单城市人,对崔民强以县里的口音说出的一串话也是一知半解。
不过她比碧悠反应快了一点,用手捅了捅碧悠:“崔民强叫你嫂子,你和关得确定关系了?”
“啊?”碧悠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顿时脸红过耳,“净瞎说,你说关得都交了一些什么狐朋狗友,说的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杂话,我听不懂。”
“就是,就是,什么四大恶人,什么我们是害虫,跟傻子一样。”黄素琴直撇嘴,又暧昧地笑了,“其实我觉得你和关得最合适了,比那个花流年强多了,嗯,比月清影也强。听我的,女人有时候不能总被动,找一个机会逼他娶你。”
“哎呀,你快别乱说了。”碧悠哪里有黄素琴强悍和厚脸皮,脸红得没法看了,转身去倒水了。
“黄素琴,这就你不懂了吧?”崔民强献宝一样在黄素琴面前卖弄,“小时候关得领导我们四个人,在县里无恶不作,人称四大恶人。四大恶人你懂不懂?不懂就去看《天龙八部》。当然,在得哥的英明领导下,我们比四大恶人善良多了,顶多就是做一点儿偷鸡摸狗的坏事,不成大器。后来又有人送我们四人一个外号——四大没治。”
“直呼大名真没礼貌,叫琴姐。”黄素琴假装脸一板,又好奇地问,“你们都干过什么坏事?有没有敲过寡妇门,挖过绝户坟?有没有偷看过邻居姑娘洗澡?有没有烧过老师的课本?”
第二阶段要怎么走
崔民强一下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连连摇头:“我们是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青年,以上坏事,都没干过。”
“这点儿坏事都没干过,还叫四大恶人,装什么大尾巴狼。”黄素琴嗤之以鼻,“还自吹自擂叫四大没治,什么叫四大没治?”
“是没干过这点儿坏事,干过的都是大坏事。打断过陈二狗的腿,撕裂过王八五的嘴,扒掉过李寡妇的裤子,还推断过翟老头的后背……实在是谁也治不住我们了,就把我们叫四大没治了。”
“哈哈。”黄素琴开怀大笑,又打了崔民强几拳,“我看你不但是小时候没治,现在更没治了。”
“那是,你刚才还说要给我治病,我告诉你,我没治了。”
关得也笑了,曾伟贤和于天凯更是哈哈大笑,碧悠也为几人从小到大的发小情谊而欣慰,在一旁拢着头发,无声地笑了。一时之间病房内欢声笑语,无比喜庆。
几个小时候的伙伴能再次重逢,实属不易。关得感慨,忽然之间感觉不再孤单,他在单城不再是除了何爷和碧悠之外再无亲人,而是又有了三个可以同甘共苦的兄弟。
在听说了关得和崔民强的遭遇后,曾伟贤和于天凯气愤难平,对背后黑手恨得咬牙切齿。于天凯性子急,转身就是出去找人算账,也不想想他连人在哪里都找不到,被崔民强拉住训了几句才老实。
碧悠算是看出了四人的关系,关得是当之无愧的核心人物。他不说话的时候,崔民强说了算,崔民强算是二号人物。曾伟贤遇事冷静,喜欢思前想后一番才说出看法,而于天凯则是冲动型的性格。几人性格迥异,却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无条件服从关得的指示。
这和关得现在的身份无关,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在无数次玩耍之后形成的默契。从小就对一个人崇拜加喜欢,这种根深蒂固的影响有时会是一生无法改变的习惯。碧悠触景生情,莫名想起了她小时候的一些趣事,想起她从小的玩伴,不知不觉一边笑,一边流下了眼泪。
中午时分,月国梁出现在了关得的病房之中。
月国梁要来,崔民强三人就得回避了。正好崔民强闹了半天,伤口发作,疼痛难忍,黄素琴替他处理了一下,输上液,沉沉睡去了。于天凯留下陪崔民强,曾伟贤说是出去办事,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暗中盘查什么去了。
月国梁只带了秘书孟庆文,还带了水果,只站了一站就走了,显得很低调随和,而且是以私人名义前来,即使如此,象征意义也是十分重大。等月国梁走后,医院领导才得知消息,匆匆赶来的时候,只看到了月国梁的汽车绝尘而去的尾灯。
晚上,曾伟贤回来后,和崔民强、于天凯围在一起嘀咕了半天,也不知商议什么。崔民强体格真是壮实,睡了一下午精神状态又好了,和曾伟贤商量事情时,双眼放光,眉飞色舞,一点也不像一个病人。
黄素琴也暗暗佩服,以她估算,崔民强怎么着也得躺上一两个月,伤筋动骨一百天,但照现在的情景看,他有半个来月也就康复了。
第二天,关得就先出院了。
关得本想再等一天再出院,以伤重为由好给公安机关施加压力。昨天月国梁来时话里话外已经有所暗示,他已经亲自打电话给市公安局,要求公安局限期破案,既然要将事情闹大,关得就得有配合演戏的觉悟。
不料一早就传来消息,幕后凶手自首了!
幕后凶手是谁,不但月国梁没有猜对,关得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过江龙。
据过江龙交代,他上次去一碗香收保护费被关得打了一顿,关得出手太狠,让他在兄弟们面前丢了脸,他咽不下这口恶气,就想教训关得一次。本想吓唬吓唬关得,没想杀人,谁知泥头车出了意外,控制不住,刹车失灵,就撞了上去。
至于后来为什么几个人还要和关得对打,过江龙的理由是当时都差点没命,失去了理智。
虽然过江龙的解释很牵强,但随后被释放的两个人也投案自首,说得和过江龙一模一样。最后公安机关认可了过江龙的说法,决定以普通的交通肇事处理……
关得听到消息后,知道再在医院住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再说他也确实好了七八分,反正崔民强还需要住院观察,有他住院就行了。他就不顾碧悠的劝说,还是出院了。不能再在医院耗下去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车祸一事对他造成的身体创伤不大,但带来的心理冲击不小,让他深刻地认识到改命之法需要调动天地平衡之力,必须慎之又慎,稍有偏差,就容易引发天地平衡之力的自动调节。
个人之力毕竟微小,无法和天地之力抗衡。不说别的,一次小小的车祸就差点要了他的命,由此也警示关得,以后的道路,必须小心前进。而且何爷事先连一句暗示都没有,背后必有玄机。
真正的凶手到底是不是过江龙,关得先不急着去下结论,他知道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过江龙是和他是有过矛盾,但除非过江龙脑子短路了,否则他犯不着杀人害命。再说以他推测过江龙的智商,就算想害他,也想不出来精心制造一起车祸的办法,一言不合直接拔刀相向才是过江龙的风格。
关得出院后,先是回了方外居。碧悠开车送他过去,又不放心他,就一直陪在他的左右。关得不想耽误碧悠的正事,现在正是碧悠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第三家分店已经装修完毕,开业日期将近,她要操心的事情还有很多。他就冲碧悠要过了奥迪的车钥匙,说是奥迪车归他开了,碧悠才放心地去忙事情了。
捷达是报废了。
关得在方外居一个人静了一上午,没开机。他将自己关在屋里,静坐不语,好好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理顺了一遍,似乎想通了许多环节,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应该是从他迈出命运转折的第一步时起,何爷就很少再对他的下一步有明确的指示了。其实仔细想想,除了他去医院的安排是何爷有意为之之外,他在医院之中经历的人和事,以及在医院之外认识的一些人,都是他主观能动的具体体现,应该说,已经超出了何爷的推算。
是呀,人生怎么可能完全被预测?更何况如他一样命格奇特之人。再深入一想,或许就算何爷能推算出他命中何时会有一难,不提醒他,也是为了他好。就算如何爷一样是五命五运的运师,也有五分定数不可破解,对人生的预测也是一半对一半错。
关得并不是怀疑何爷的用心,从一开始他就深信何爷对他没有恶意,就算小有私心,也是人之常情。况且他当时落魄得和一个叫花子没有区别,谁会救下一个叫花子并指望他以后飞黄腾达以求回报?何爷也对他说过,希望他最终能突破命师的境界,以寻求破解何爷在运师境界每八年一次的劫难。
其实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几次险之又险的生死关头,只不过有人知道而有人没有察觉罢了。关得也并没有将车祸事件当成多大的事情,他只是借此思考一下他的第二阶段要怎么走好、走稳,因为他马上就要迎来人生的一次重大转折了。
滨盛房地产的成立,意味着他的人生从此真正扬帆起航了。
中午时分,刚打开手机就收到许多条短信,多到竟然让手机死机了。重新启动之后,只看了一眼关得就无奈地笑了,是秋曲。
秋曲知道关得受伤的消息,还是从月清影之处打听到的。她除了忙她的节目录制之外,一直在等关得的电话,关得答应带她一起到李东从家中做客。李东从是谁,她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只有关得。结果等了一天没有消息,她就生气了,觉得关得欺骗了她幼小的心灵。
秋曲气势汹汹地想打关得的电话兴师问罪,结果关得关机,她就更怒了,打了月清影的电话,才知道关得受伤住院了。她大吃一惊,连工作也顾不上了,急忙找到月清影想问个明白,月清影却忙着办理滨盛房地产公司的事宜,没空理她。
她一早赶到医院时,关得已经出院了。秋曲问崔民强关得的住处,崔民强哪里知道,不过就算他知道,没有关得的允许,他也不敢说出去。不管秋曲如何焦急,怎么追问,崔民强一问三不知,还问秋曲是关得什么人,气得秋曲差点踢崔民强一脚。
等秋曲一走,崔民强和曾伟贤、于天凯算是有闲话可说了。三个人开始聊起了关得认识的三个女人,月清影、碧悠外加秋曲,三个女人一台戏,到底谁更适合当嫂子。月清影人品相貌如何,曾伟贤和于天凯都没见过,不作评价。曾伟贤认为碧悠最适合当关得媳妇儿,原因就一个,碧悠知冷知热,既有小家碧玉的温婉,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相貌与贤惠并存,是不二人选。
但于天凯却乱点鸳鸯谱,非说秋曲最配关得,他的理由就有一个,秋曲风风火火的性格很好,关得跟她在一起,不累心。碧悠温婉则温婉矣,就是小性子稍多了一些,时间久了,容易让男人心烦。
三人之中唯一一个见过月清影的崔民强却坚持自己的看法,最适合当嫂子的唯一人而已——月清影。为什么呢?就因为月清影是大家闺秀,出身好,是官家之女,对关得以后的发展大有帮助,所谓门当户对,正是此解。而且关得人生的起步也是因为月清影的帮助,再者月清影端庄而优雅,虽然冷淡了一些,但冷淡的美女才是不出轨的安全保障。
三人各抒己见,争执不下,差点吵得面红耳赤。最后黄素琴实在听不下去了,过来批评了崔民强几人几句,让他们不要太吵了,这是医院,不是可以吵吵闹闹的菜市场,结果被于天凯一句玩笑话弄了个大红脸。
“嫂子,民强刚才对我们说,他一定要追到你,娶你当媳妇儿!”
“滚!”黄素琴情急之下,顾不上护士的职业素养了,骂了一句,然后转身跑了,留下崔民强三人一起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
秋曲找不到关得,急得团团转,她性子又急,就不停地给关得发短信。先是关心地问他的伤情,问了几十遍后还不见关得回复,她就怒了,开始骂关得说话不算话。又发了十几条后,她几乎气急败坏地发出了最后一条:“关得,你赶紧给我出来,否则,我……”
最后一条还没有发出去,关得的电话打了进来。
“秋记者,我是一个病人,病人是需要休息的,你不让我好好休息,是不是不想让我的病早点好?”
听到关得懒洋洋的声音,秋曲的一腔怒火和烦躁突然就烟消云散了,她“扑哧”一声乐了:“我真是吃饱了撑的,怎么就非要去关心你?哦,对了,我关心的不是关得,是滨盛房地产公司的关总。关得是不是有病没病,要死要活,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关总什么时候身体康复,然后跟我一起去省城……我入股了滨盛房地产,就得想法盘活资源。”
“你的话说得合情合理,但别说得那么难听行不行?不说难听话你是不是就难受?”关得无语,呛了秋曲一句,“我已经没事了,两三天之内就可以动身。等你在单城的事情忙完了,就差不多了。”
“行了,就这么说定了。还有,什么时候去李往西家里做客,别忘了叫上我,我知道滏阳区旧城改造,马上就有地皮了。”
时机很耐人寻味
“什么李往西,是李东从。”关得哭笑不得,就秋曲这记性,还想和政府官员打交道?不过也别说,她消息倒是灵通,身为省城人,能在来单城才一天就知道了滏阳区旧城改造的事情,不简单,她还真有几分经商的头脑。
“管他是往西还是往东,反正我要亲自和他见个面,接触一下才能了解他的为人。人事人事,先交人后做事,不认准人就做事,会吃亏的。”
道理懂得还挺多,也不知道她真正办起事来,是不是如她所说一样到位。对于秋曲的加盟,关得还是持乐观的态度,以月清影的挑剔,能成为她最好朋友的人,人品也不会差到哪里。和有官家背景的人物合作,最重要的就是人品可靠。
三天后,关得又到医院看望了一次崔民强。崔民强恢复得很快,差不多好了七八分了,到底是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孩子,身体底子好。
再次和曾伟贤、于天凯见了一面,关得提到了请他们过来一起干的想法,二人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崔民强已经事先通过气了,出于对关得的绝对信任,哪里会推托半分。
关得虽然相信曾伟贤和于天凯,但还是动了要为二人相面的心思,想多少了解一下二人是一个什么样子的运势。正要仔细为二人相面的时候,关得却被电话叫走了——木锦年要请他吃饭,为他压惊。
关得匆匆看了曾伟贤和于天凯几眼就走了,路上回想起曾伟贤和于天凯的面相,都是平淡无奇的面相,一生平平淡淡,没有大起大落,还算中等面相,也就没有多想。
是该和木锦年见上一面了。关得一边开车,又接到了月清影的电话。
“公司的手续跑下来了,事情闹得不小,孟秘书亲自出面,现在圈子里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这样也好,省得有人假装不知道,到时暗中下绊子。现在谁再下,谁就是明着和月市长过不去了。”
月清影最近几天没和关得见面,一直在忙公司的手续,各种审批以及验资等等,手续繁琐。如果不是孟庆文亲自出面给方方面面都打了招呼,怕是最少也要拖上一两个月才能审批完成。
关得知道月清影不会说太多宽慰和关怀的话,她不善表达,往往会用行动来代表一切。在他的车祸事件上,她憋了一口气,非要做出样子让别人看看,就是要用实际行动给对手一个强有力的回应。
“案子已经结了,是前所未有的神速,背后是什么猫腻就不说了,爸爸才从台后走到台前,影响力还不够,这笔账先记下,以后再说。”月清影说了说案子的事情,又说,“我给你买了一辆车,你有空来开。”
关得想回绝,月清影却直接挂了电话,让他颇为无奈。他也知道或许月清影想送他一辆汽车来表达歉意和关怀,但他并不想。
没办法,和月清影讲道理讲不通,她会固执地按照她的原则办事。
过江龙最后如何处置,案子如何了结,关得没有关注。现在已经不是他的事情了,是另一个层面的较量了。他既没有能力插手,也没有兴趣介入,就由月国梁和李东从具体操作就可以了。而且说实话,他对官场上的较量本来也不想知道,要不,他早就会及时抓住卢杰俊抛出的橄榄枝,通过某个渠道向卢杰俊释放他愿意担任秘书的想法了。
想到卢杰俊,关得忽然有一个荒唐的想法,听到他受伤住院的消息,也不知卢杰俊会作何感想?
到了约好的地点——湘君府,刚停好车,木锦年就笑容满面地出现了。
木锦年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还有一人,气质傲然,二十五六岁左右,留分头,头发一丝不乱,戴黑框眼镜,显得十分文净,只是脸色微显苍白,似乎身体不是十分健康,穿着看似简单,却全是名牌。关得在下江上了四年大学,又在下江经商两年,对品牌的鉴赏能力自认还算有点眼力。
木锦年上前为关得介绍:“关老弟,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赵苏波,华达房地产公司总经理。”
能在30岁之前成为一家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非官即富。赵苏波本人,关得是第一次见到,但他的名字却早就听过,他是市委副书记赵海洋的儿子。
赵苏波伸手和关得握手:“关得,我听锦年说过你,说你年轻有为,是个人物。我就说,单城地方小,出了一个人物如果我不认识一下,就显得我孤陋寡闻了。”
“赵总,幸会。”关得握住赵苏波的手,微微一笑,笑容还算真诚和谦逊。但心里却是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赵苏波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滨盛刚刚成立而他才遇车祸不久就露面了,时机很耐人寻味呀。
“来,里面请。”木锦年目光微有探询之意,在关得身上悄然打了一个转,又收了回去,然后当前一步引领赵苏波和关得入内。
关得本想落在最后,以显示他对赵苏波的谦让,不料赵苏波也有意落后一步,结果两人就并肩而行。
“关得,听说你出了车祸?要不要紧?看你的身体应该没事,开车虽然是熟练工的工作,但也要胆大心细,小心驶得万年船。”
“是,也是我一时疏忽大意。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开车走路肯定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呵呵。”
“滨盛房地产公司的注册资金不算雄厚,公司成立后,是想扎根于单城,还是要走出单城,迈向全省?”
“先扎根单城,再迈向全省,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关得有问有答,既不热情也不冷淡,态度不卑不亢,步伐不徐不疾。
赵苏波点点头,不说话了。
到了雅士居包间,推门进去,关得抬头一看不由一愣,原来房间内还有两人。一人关得认识,打扮得花枝招展长裙飘飘,如果风大一些几乎就可以吹走的玉人,不是花流年又能是谁。而另一人端坐在正中的位置上,目光漠然,表情淡然,年约二十五六,微胖,圆脸,大耳,大热天的却穿了西装打了领带。傲然的神态再加上一本正经的装扮,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人物。
而且还不是小人物。
关得几人一进来,花流年就一阵风一样迎了过来。
“关兄弟,可是见到你了。快让我瞧瞧,不缺胳膊不少腿,脸也没毁容,哎哟喂,我可是放心了。听说你出了车祸,我都担心死了。”
关得笑道:“我命大,死不了。而且大师也说了,我能长命百岁,所以,花姐不用担心了。谢谢花姐了,回头我请你吃饭。”
几人进来,正中之人只是抬了抬眼皮,没抬屁股,别说起身迎接了,连一句招呼都欠奉,牛得可以。木锦年忙为关得引荐:“关得,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宏伟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沈伟强。”
“沈总。”关得微微欠身,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沈伟强是何许人也,他当然清楚得很,正是市长沈新的公子。好嘛,今年木锦年请他过来吃饭,摆的不是鸿门宴,根本就是龙门阵。
不过话又说回来,先不提车祸事件的背后黑手到底是谁,单是他一下就见到了单城圈子内人称两大公子的沈伟强和赵苏波,就说明了一点,滨盛房地产公司的成立,触动了一些人的神经。
沈伟强和赵苏波虽然年纪都不大,但在单城可是名人。且不提二人市长公子和市委副书记公子的身份,单是二人名下的房地产公司几乎垄断了单城的房地产市场,就可以证明二人在单城有多大的能量了。
有人说赵苏波在单城有呼风唤雨的影响力,但沈伟强比他还强,达到了撒豆成兵、点石成金的境界。据说赵苏波想要哪一块地皮,只要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而沈伟强的宏伟房地产公司却从来不承接工程,也不开发项目,但沈伟强的身家比赵苏波多了几倍,就在于赵苏波打出想要地皮的电话之后不到三天,地皮就跑到了沈伟强的名下,然后赵苏波再从沈伟强手中将地皮买走……
曾经有人戏称,单城的市长不是刘宝家,而是沈伟强,原因就在于刘宝家办不成的事情,沈伟强能办成。而且还传言说刘宝家想要一块地皮,最后还是通过沈伟强的关系才办妥。要知道在当时,沈伟强的父亲沈新还只是常务副市长。
传言毕竟只是传言,但从另一个角度分析,无风不起浪,很多时候,传言往往会比真相更有杀伤力和可信度。
沈伟强对关得的问好只是微一点头,鼻子里“嗯”了一声,既不握手也不起身,直接就绕过关得问木锦年:“锦年,可以开始了吧?”
木锦年歉意地向关得一笑,回身吩咐服务员:“上菜。”
关得被沈伟强晾在当场,心里清楚有些高官子弟骨子里十分傲慢,看不起平民出身的他。他脸色平静,转身坐到了最末席,向木锦年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木锦年安排今天的聚会,肯定别有用意,有花流年也就算了,却还让沈伟强和赵苏波同时出现。而且二人显然早就安排好了戏份,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故意摆出了龙门阵,看他怎么应付。
木锦年作为中间人,又是什么用心?
服务员陆续上菜,既然是以湘菜为主,上的就是湘君府的特色,剁椒鱼头、酸豆角炒肉末、炒豆干丝以及豆豉炒蕨菜。菜是不错,但在座之人显然都无心品味,毕竟今天的饭局不是以吃为主。
尽管木锦年十分用心地鼓动气氛,花流年也在一旁卖力地配合,但由于沈伟强太拿大,赵苏波过于矜持而放不开,气氛始终不热烈。关得也不主动说话,先是不亏待自己填饱了肚子,然后借举杯示意的机会,暗中打量了沈伟强和赵苏波几眼,心中就有了见地。
关得还注意到木锦年的异样,和以前不同,木锦年看人时的目光不再散乱而飘忽,而是多集中在面部,不离五官和三停等主要器官和部位,目光多有审视和玩味之意,正是一名相师应有的眼神。
如此说来,木锦年的相术有成,也在借机为沈伟强和赵苏波相面了?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难道说之前木锦年还没有仔细打量过沈伟强和赵苏波?关得忽然觉得今天的饭局也很微妙,原以为木锦年和沈伟强、赵苏波合伙算计他,现在差不多可以否定之前的判断了。木锦年今天的一局,怕是也有难言之隐。
一顿饭吃到尾声的时候,沈伟强总算慢条斯理地开口了,一开口就质问关得:“关得,你也想插手单城的房地产市场,知不知道在单城的地界上想盖房子,得先经我点头?你一不拜山二不打招呼,不懂规则!”
沈伟强一开口,房间内的气氛就立刻冷到了冰点。
明面上看,沈伟强的质问很没水平,太直接而不够含蓄,其实不然,沈伟强直截了当的逼问是包藏祸心。当面的质疑就是为了逼关得到墙角,让关得无路可退。如果关得顶不住沈伟强的压力直接抛出月清影来当挡箭牌,就会让沈伟强和赵苏波认定他没有担待,挑不起大梁。
“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个讲究,锦年兄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我来单城不久,在单城认识人不多,有分量的就属锦年兄了。”关得巧妙地打了一招太极,将球一带,就踢到了木锦年的脚下。
木锦年勉强一笑:“是我的错,怪我,怪我。”
其实关得和月清影决定成立滨盛房地产公司,木锦年事先毫不知情,他却认了下来,心里也清楚关得就是故意将他一军。他不接招的话,说不定以后就失去关得这个朋友了。眼下他心里清楚得很,今天的事情关得是算到他头上了,他就得担待该担待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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