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庐江郡官道上。苏长歌和卫国公,率领数千名整齐有序的士卒赶往吴王府。正此时。一位枯瘦老者从远处迎面走来。“苏状元请留步。”随着声音响起。刹那间,苏长歌目光变得凝重起来。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老者。无论是身形,还是声音都与自己找了许久的陶先生一般无二。“苏状元,他是?”卫国公察觉到苏长歌的变化,不由好奇的出声询问。一直以来,苏长歌给他的感觉都是风轻云淡,处变不惊,偶尔可能会少年意气,还从未见过他对谁态度如此凝重。“唤作陶先生。”“地龙翻身就是他谋划布局。”苏长歌解释一句。对于陶先生,他深恶痛绝的同时,也对其心存忌惮。不是畏惧,而是像陶先生这样有能力,做事又不择手段,没有半点底线,自私自利的存在,对任何人任何地方都是祸害。而此时,听到解释。卫国公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谋划地龙翻身。险些置江南数万万于死地,这样的人不是常人,更绝非心善之人。一时之间。氛围变得微妙起来。“别紧张,老夫这次过来,就是想和苏状元你谈论道理。”陶先生停下脚步,语气平淡,他对害自己道心崩塌,寿元将尽的苏长歌,自然痛恨无比,否则也不会唆使吴王自焚。但不可否认。他对苏长歌的才华同样十分敬重。不损一毫,不取一毫。即便他再不愿承认,但杨朱学派缺失的道理,确实被苏长歌给补全。“你我之间,有何道理可谈。”苏长歌看向陶先生,语气冰冷。他知道,对方这样的人突然主动找上来,必然是不怀好意。只不过上次用了浩然正气,还是让对方逃掉,这次没一定把握前,不妨听听对方想说什么,然后再对他动手也不迟。“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拜苏状元所赐,老夫大限将至,所以特地在临死前过来劝你回头。”陶先生风轻云淡的说着。“回头?”闻言,苏长歌微微蹙眉。转念便明白过来。陶先生这次突然走上门,不为别的,乃是专程为了诛自己的心。想到这,他目光看向对方,没有半点阻止说话的意思。倒不是妇人之仁,而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今日有陶先生,明日就会有朱先生,董先生,道理之争无法避免。而且若是自己对自己的道都不坚定,三言两语就让对方给整破防。可见这道心也没有多稳固。心想着。陶先生的声音响起。“天地者,万物之逆旅,百载光阴,转瞬即逝。”“儒道宣扬仁义,但仁义本身是虚无缥缈之物,是你们用来困住人性的牢笼,而有了仁义这一概念,就会出现非仁义的事物。”“就如同有了美,世人就知道何为丑,有了善,世人就知道何为恶。”“仁义,美丑,善恶。”“这些皆取决于人对事物的看法。”陶先生开口。闻言,苏长歌没有去反驳。一件事物就放在那。它是什么样子,拥有什么含义,完全取决于人们对他看法。同理,若觉得仁义是牢笼。那它便是牢笼。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对于百姓来说,正是这座牢笼困住了恶念,构建了底线。若没有仁义道德,礼法律法的束缚,人人皆以自己的意愿,肆无忌惮的活着,人性之恶将会绽放,世上将多出无数陶先生。此时,陶先生继续讲道。“人有百样,对同一件事物,每个人皆有自己不同的看法,”“仁义善恶美丑皆是如此。”“老夫活了数百年,期间见过不少儒生,也见过他们为各自的理念、利益而发生争执,亦或者借仁义之名,行名利之实。”“你的心学老夫读过,知行合一,致良知,确实是门不错的学问。”“但你可曾想过。”“若干年后,等你死去。”“你口中所讲过的那些道理,在不同的人眼里亦会有不同的理解。”“就如同朱圣门徒一样,无数你的徒子徒孙,会用你所讲的道理,去评判,去约束他人,直到最后争议一字一句的含义。”“将这完全变成打击异己的工具。”“凡是不符合他们自以为的仁义标准,在他们看来就是非仁义的。”“那样,又跟现在有什么分别?”“无非是将朱圣门徒,换成了你的门徒,可做的事却没有任何差别。”“等再过几百年,新的圣人出现,继承或否定你的学说,接着又周而复始,如此,一切都没有变化,你所宣扬的道理,所宣扬的仁义,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且对于永恒不朽的天地而言。”“人之一生何其短暂?”“反正生命终将归于死寂,那么为什么不让百姓任凭心意的活着?“凭什么用你们儒道自以为对的道德约束他们?”陶先生开口。伴随他的声音响起。卫国公眉头紧锁。不是感受到活着的虚无,而是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苏长歌面色却没有发生变化。他听懂了陶先生的话。对方站在天地、人性和生命的宏观角度上,否定了仁义道德的意义。简而言之,天地永恒,一切周而复始,仁义的存在永远伴随着非仁义,他的道理到最后也会像先圣道理一样被人曲解利用。同样的,人终究要死。守仁义和不守仁义的差别在哪?这个问题。他早在前世就经常听人提起过,一切存在皆无意义,终将归于虚无。随即,苏长歌缓缓开口。“我生为蜉蝣,只爱得一瞬。”“我的道理或许会被人曲解,然后被新圣继承亦或是否定。”“但人之前进,本就是不断总结前人经验,新学的诞生,离不开旧学的土壤,而且学说之争,也是为了让百姓过的更好。”“万古如长夜,我即是火炬。”“我所能做的,便是为此世之人照亮前路,为后世之人埋下火种。”“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他们身上怀揣火种,迟早有一日会绽放。”苏长歌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人生的价值,本来就是自我赋予的,天地不朽,与众生何干。蜉蝣只能活一天,但它不会因此而自鄙,人所能做的,就是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即便在方寸之间,亦要绽放光芒。而伴随他的声音响起。陶先生的眼中露出几分惊愕之色。他没想到。苏长歌居然如此豁达。道心如此坚固,明知人生毫无意义,却依旧愿意负重前行。但他不甘心。他不相信有人能活的如此通透。“你能如此说。”“只是没有感受到死亡的恐怖罢了。”陶先生开口,脸上露出瘆人的笑意,说道:“老夫曾经也见过刚正不阿之人,但在金钱、美色、权利,以及生死之间。”“他们皆会悔恨自己愚蠢的行为。”“意识到,人一生最宝贵的永远是自己,任何一切都不能与之比拟。”声音响起。苏长歌摇了摇头。“亚圣曰,舍生而取义。”“像你这样不择手段,自私自利的人,又怎么会明白圣贤的伟大呢?”苏长歌开口。他知道圣贤可能很少,自私者居多。但若是不去推崇这种高尚的精神,人人皆以自私自利为荣,那当你跌落谷底之时,又能指望谁向你伸出援助之手?“是吗?”“老夫倒要在地下看着,你临死之前会不会还是这般想法。”陶先生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他不相信世上有这种人。一切都不过是为了牟取利益,欺骗世人,欺骗自己的伪装罢了。随即,就在他声音落下。身体燃起黑色火焰。转瞬之间,他的血肉就开始蒸发,化作一具干瘪的尸体。看到这一幕,苏长歌没有说话,只觉得这样的人,即可悲,又可怜,终其一生不相信任何人,孤零零的来,孤零零的走。“苏状元,这尸体该怎么办?”卫国公开口询问道。“挫骨扬灰。”苏长歌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可怜可悲是感叹。但陶先生所做的事情,却是一点都不值得同情。若不是他,江南不会是现在的光景,这样的人死不足惜,挫骨扬灰都算是轻的,活着的时候凌迟处死都半点不过分。“好。”卫国公点了点头。随后便命人拿着锤子过来,亲自动手,当众就将骨头给挫成灰扬掉。看到这一幕,苏长歌没想到老爷子竟然还有这手艺,瞧上去还挺专业的样子,之前跟他作对的敌人应该没啥好下场。然而,正想着。派出去的斥候急急忙忙赶回来。“楚国公,大事不好了!”“吴王举家自焚!”伴随声音在耳边响起。前一刻还在扬灰的卫国公,瞬间愣在原地,脸上露出无比惊愕之色。但很快面色就阴沉下去,意识到吴王这一自焚,对苏长歌来讲,绝对不是好消息,宗室和朝堂上那帮人必然会借此为由攻讦他,甚至是逼迫陛下诛杀苏长歌。想到这。卫国公转头看向苏长歌。却见他无动于衷。“苏状元,你就不担心宗室王爷,还有朝堂上那帮人对付你吗?”卫国公有些不解的问道。面对骨瘦如柴的陶先生那般凝重,现在吴王举家自焚,却没什么反应。这是什么鬼?“事已至此,担心也没用。”“只是便宜吴王了。”苏长歌开口,倒是淡定的很。毕竟早在率军出发前,他就决定要乘乱搞死吴王。而现在对方举家自焚也不失为一种报应,而且难怪陶先生刚才会说,临死前会不会保持信念,这必然是他挖下的坑。若是选择逃避。刚才自己所说的那些都成了空话。只不过。打从决定要做的那一刻起。苏长歌就不会逃避,否则大可派人去暗杀、下毒,亦或者等朝廷来解决。但此时,瞧见他的态度。卫国公却是一惊。他原本以为,苏长歌只是想捉拿吴王,送到陛下面前认罪伏法。可现在听他这说话的语气,怎么都像是很遗憾的样子?跟处决那些官员和劣绅不同。他难道就不知道,吴王举家自焚,他将成为宗室、朝堂群臣,以及天下无数世家大族文人们,一起口诛笔伐的对象?毕竟自开国以来数百年。虽然有藩王被杀,但像这样,被臣子逼到举家自焚还是首例、为了维护皇权尊严,以及国法威严。陛下说不定会下令诛杀他。“苏状元。”“那你准备如何应对?”卫国公开口,见苏长歌如此淡定,忍不住出声询问。毕竟这在他看来就几乎是无解,除非陛下冒着与宗室、群臣,还有世家大族决裂的风险,强行利用皇权保住苏长歌。但即便那样,也仅仅只是逃过一死。流放或圈禁套餐二选一。“但凭陛下处置。”苏长歌说完,转头骑马回去。他又不是真的孤身一人。天命在身,又有民心加持,诚然杀他可以安抚宗室、群臣和世家大族。但同样也会失了民心,更别说还有清玄在,他身上筹码的重量可不比那群人低,而且他所做的事,看着过分却有分寸。处决的都是那些涉嫌谋逆的犯人。而吴王举家自焚固然狠辣。但到底是喊冤而死,还是畏罪自杀,也成了朝堂上争论的要点。总而言之,接下来就看陛下如何处置。“真是心大。”而看他不慌不忙的样子,卫国公摇了摇头,心也跟着安定下来。闯祸的正主都跟没事人一样、他急什么?随即,领着士卒继续先吴王府前进。当然不是专程去救火。而是前去找找有无对苏长歌有利的证据,他可不想让自己孙女难过。只不过等卫国公到达现场,整个吴王府正在熊熊燃烧,大门紧闭,火光冲天而起,昔日的雕梁画栋,悉数沦为焦土。看到这一幕。卫国公不禁生出诸多感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老吴王他曾经也见过,算不上多英明神武,但也乐得当个闲散王爷。可是现在,就因为生出不该有的野心,勾结歹人荼毒百姓,这几百年的家业说烧了就烧了,这一系的血脉也就此断绝。但这也是现任吴王活该。勾结劣绅,派遣死士故意纵火烧毁民房,一夜之间,害死两千多名百姓。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很快,就在吴王举家自焚不久。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连带着苏长歌当众诛杀百官的消息,瞬间传遍大江南北,一时之间。整个天下为之轰动。“什么?苏状元逼死了吴王?!”“不能够吧。”“苏状元是何等仁义之人,岂会做出这种天怒人怨之事?”“你们还不知道把,苏长歌此子,骄横跋扈,恣意妄为,捉拿嫌犯之后私自用刑,将嫌犯及其亲属的头全给砍了。”“啊?他眼中还有没有王法!”“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称之为当世圣贤,就是个刽子手!”“啊呸!亏吾之前还如此敬重他,没想到竟是个毫无仁义之心的酷吏!”“吴王冤啊!”“堂堂藩王什么都没做错,竟然被小人诬赖栽赃,举家自焚而死!”“不可能,苏状元绝不是做这种事的人,肯定是那群贪官污吏残害百姓才砍了他们,吴王意图谋反,乃是畏罪自杀。”有人站出来说了到不一样的声音。但转瞬之间便遭到抨击。“你这是什么话,死者为大。”“就算吴王有错,但如今被逼到举家自焚,他苏长歌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你是苏长歌什么人,居然为此等罪大恶极之人辩解!”霎时,刚才说话的人成了众矢之的。而在朝堂之上。一位位大臣接到消息没多久,便立即结伴进宫,求见陛下。苏子由自然也不例外。在听到弟弟壮举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差点没晕过去。什么踏马的叫惊喜。这就是!我的大怨种弟弟!你就不能消停一点吗?怎么又闯祸了?随即,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几乎没有半点犹豫,急匆匆的就乘坐马车朝皇宫方向赶去。然而,刚到这里。就看见几十位官员都在等陛下接见。而他们在见到苏子由后,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不是冷笑就是仇怨。正此时,又有几道身影匆匆赶来。“子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工部尚书张怀民一脸急色的问道。早朝时才刚受一波惊吓。现在这个更大,逼死藩王,苏状元这是要把天给捅穿才肯罢休吗?闻言,苏子由强打起精神,知道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稳定军心,于是说道:“长歌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兄长心里苦,但憋着不说。而随着声音响起。秦相那一派的官员却是面露冷笑。“理由?”“擅自处决上百名陛下降旨押送回京的嫌犯,逼得吴王举家自焚,含冤而死。”“苏长歌罪大恶极,绝不容赦!”“你等着给你弟收尸吧。”一名御史带头挑衅。但就在话刚说完,一只靴子直接飞到御史的脸上,啪的一声将他砸到。“信国公,你这是干什么?”看着没穿鞋的老信国公,都察院御史怒声喊道。“没想到皇宫里也有苍蝇。”老信国公手里拿着另一只靴子对空气乱拍,听到质问后转过头去,笑道:“老夫年纪大了,不比从前,手脚不便。”“本来想打只苍蝇,却不曾想失手打到御史,罪过罪过。”“能不能麻烦把靴子还给老夫?”此言一出。御史们脸色瞬间气的涨红。“信国公你...”“把靴子还给信国公。”秦相淡淡出声,打断御史们的话,继续道:“皇宫之地,禁卫森严。”“信国公就算想打苍蝇,也得小心一点,按照大晋律令,在皇宫中着装不整者,扣半月俸禄,您老以后可要长点心。”说话间。又一只靴子飞了过来。但却被一名官员挡在丞相身前用脸接住。“哎呀,失手失手。”话虽如此。老信国公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笑道:“那就麻烦再把另一只靴子也拿过来。”半月俸禄扣都扣了。不扔就亏了。丞相见状却是懒得理会这滚刀肉,让人送靴子过去后。静等陛下召见。“感谢国公出手相助。”苏子由上前朝信国公拱手行礼。“不必,苏状元也帮过老夫不少忙,这次的事老夫相信他。”老信国公一边穿靴一边说着。闻言,苏子由心中略微安定了些许,有武将勋贵帮忙,此事或许还有转机。正想着。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陛下口谕,召群臣承天殿议事!”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第一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第一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新第一小说网为你提供最快的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更新,第一百三十六章:我生为蜉蝣,只爱得一瞬!天下轰动,朝野哗然!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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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我生为蜉蝣,只爱得一瞬!天下轰动,朝野哗然!(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