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这个可恶的家伙(1 / 1)

月夜狼城 喏侎 2827 字 2022-10-14

(翌日,伊若托病没去阿伊达近前服侍。她担心自己的心事被阿伊达看穿,这是极为可能的。一夜未睡,加上心事重重,她脸色苍白,神思恍惚,还好无人前来问她什么。天刚亮,阿伊达带着颐坎前往宝光寺上香,一个时辰后回宫,颐坎去学堂读书,阿伊达回宫处理杂事。下午,她的时间几乎全都耗在议事厅,与大臣们讨论国事,临近傍晚颐坎放学,她陪他去马场,阿博正在教颐坎骑马。晚饭后,阿博来看望伊若。这是继靖帝葬礼之日,伊若第一次看见他。“我听说你病了,所以过来看看。”阿博解释着,脸一红。“只是感冒,没什么大事。”伊若笑着说。他也笑笑,脸上如释重负。伊若发现,作为年纪差不多的两个年轻人,阿博和颐楠截然不同。颐楠让她联想到一本散发着墨香的诗集,一张音色纯净的古筝,一朵偶然荡过波心的雪白云朵;阿博则像一把铮铮作响的剑,一面柔韧的青色战鼓,一声春来响彻天空的惊雷。阿博站在她面前时,她感到阵阵英气扑面,觉得自己老了,不免有些泄气。而颐楠站在她面前时,她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仿佛这个翩翩公子来自世外仙境,而自己不过是泥捏的俗人一个。为了颐康的事,她发愁了一整天。她不知去哪里弄到一根合适的绳索。她估摸着一条十五米左右的绳索应该够,前提是必须结实,干燥,一点就着。颐康将绳索一端系在铸进地面的铁床脚,另一端送出窗口,垂到地面。攀援而下后,立即用伊若给他的火柴将绳索点燃,不留痕迹。上午,她悄悄去过宫里的库房,发现里面的几捆绳索都有些潮湿。前几日下过一场大雨,库房屋顶渗水,导致很多东西都被泡了。而且去库房拿东西并不谨慎。管事手中有出库记录,事后很容易怀疑到她。从库房回来,她一直在发愁。最坏的结果就是找两条床单,撕成布条。阿博来时,她正做这一准备。“伊若姐姐,你会骑马吗?”阿博问,寻找着话题。“不会。”伊若心不在焉地说。“那天来庆阳的路上我就看出来了,我教你骑马吧。”阿博殷勤道。“现在?太晚了。”伊若说。“可白天我没时间啊。”阿博说,“要不看看我如何驯马,怎么样?有人送进宫一匹野马,尚未驯服,性子烈得很,我正准备试试。”“怎么驯?”“先用套马索套住它,这是第一步,然后——”阿博兴致勃勃地描述着。伊若眼前一亮。套马索?“它有多长?我是说你的套马索。”伊若问。“一根大约五米左右。”阿博回答。“带我去看看。”伊若急切地说。“行!”阿博高兴地说。从马场回来,天彻底黑了。伊若衣服里藏着两根套马索。阿博现场演示了如何驯服那匹烈马,并教了伊若几个动作要领。伊若谎称自己打算回去练习,如何将臂力灌注到绳端。于是阿博挑了两根最结实的套马索给她,丝毫未怀疑什么。此外,伊若还有收获:阿博的出宫令牌。她对阿博说,自己很想回顾府看看,以解对父亲的思念之情,可阿伊达总是不准。于是阿博主动将自己的出宫令牌借给她,叮嘱她仔细保管,次日上午九点他去训练场前还回来就行。伊若打算和颐康商定,待他顺利逃出庆阳宫,第一件事就是趁夜悄悄前去宝光寺,将令牌藏在寺庙门口的石阶夹缝中。这些日子,伊若随阿伊达去往宝光寺时,注意到石阶贴着地面的缝隙很宽,钻出不少杂草。阿伊达每天清晨前去宝光寺上香,不到一个时辰回宫。明日一早,伊若照常随同,伺机将藏在石阶缝隙中的令牌带回。看守颐康的守卫在八点左右给他送早餐,那时就会发现他不在囚室。阿伊达大约八点半回宫,伊若有半个时辰赶去找阿博,将令牌还给他。至于她自己,她准备等顾然七七之日,以上坟为借口离开庆阳宫,就此不再回来。约定好的时间到了。伊若将两根套马索仔细揣进怀里,外面披上一件黑披风,离开住处,朝后殿走去。哨塔连接宫殿外廊的过道上,卫兵果然不在。伊若走到塔身下,先探身朝下看了看,颐康正偏着一张苍白的脸,焦急地张望着,看见伊若,顿时松了口气。“你来啦。“他喜出望外。伊若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并无动静,于是走进塔内。她将套马索连同火柴还有一套侍从衣服用一块包袱皮包好,从那个洞口扔给颐康。他急忙换上衣服,期间,伊若站在过道里观察外面的动静。“我换好啦。”颐康悄声喊。伊若回到洞口。“衣服口袋里有块出宫令牌,摘掉眼镜,你可以从偏殿小门那边出去,那里的值班侍从是从外面刚调过来的,应该不认识你。”伊若叮嘱。颐康摸出那块令牌,翻过来仔细看看,赞许道,“你真聪明,伊若。是偷的?”“不,是我骗阿博的,说我想悄悄回府看一眼。”伊若说。“阿博。”颐康自言自语,沉思着。伊若说了宝光寺的事,叮嘱颐康出了宫,一定先去宝光寺,将令牌藏在石阶下。“千万!”伊若强调,“不然明天上午阿博就没法去训练场,而且丢失令牌是重罪。我不想连累他。”“放心吧,”颐康信誓旦旦,“他帮了我这么大忙,我知道如何感谢他。”“那就快走吧。”伊若催促。忽然,她脑海中掠过一个念头:自己这么做真的对吗?如果放走的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自己会后悔死,羞愤死,无颜面对死去的父亲。此刻细想,已经迟了。她心情骤然变得极坏,迈着沉重的步子穿过狭窄的过道。她站在外廊上,透过幽暗的夜色,望着颐康。他已经动作麻利地将两根套马索紧紧系牢,一端拴在铁床床脚,另一端垂向塔外。两根套马索连接起来不到十米,距离地面还有相当的高度。颐康探头看了看,低声嘟囔着,然而此时已经容不得迟疑。他小心翼翼地攀着绳索,踩着哨塔粗糙的表面,朝地面缓缓移动。快到绳梢时,他朝下看了看,大约还有两米多的距离。他调整姿势,提起一口气,双脚用力蹬了下塔身,同时两手松开绳索,敏捷地落在地面上。他拍了拍手,朝上看了眼,下意识地去掏火柴。这时,他才发现,根本够不到绳梢。外廊上始终瞧着他的伊若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意识到自己又做了件蠢事。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向颐康摆摆手。颐康也不说什么,头也不回地走开,迅速消失在黑暗中。伊若注视着灰色哨塔外的那根绳索,一筹莫展。她无法从五层那个巴掌大的洞口进入四层囚室,也打不开哨塔一层紧锁的铁门,只能任由那根绳索悬搭在那里,也许到不了天亮,就会被巡逻卫兵发现。此刻,她只能祈祷了。回到住处,伊若又失眠了。她支楞着耳朵,提着一颗心,时时留意宫里的动静。被发现是必然的。她只祈求一点:时间尽可能推迟一些。等阿伊达从宝光寺回来,自己拿到阿博的出宫令牌并还给他,之后爱怎样怎样。颐康在朝中自然还有拥护者,买通卫兵不是不可能,况且自己并未留下什么证据。她反复推敲,直至天亮,阿伊达寝宫内的值班侍女在窗外喊她,让她随同前去宝光寺。直到阿伊达的马车出了宫,伊若才彻底松了口气。在宝光寺,阿伊达去大殿上香,伊若走到寺门外的台阶上,掏出一块手帕蹲下,假装擦拭鞋上的灰尘,趁无人注意,手指伸进石阶缝隙。除了杂草根茎,里面什么都没有。她向深处探了探,还是没有。她谎了,起身走到另一边,在缝隙中摸了摸,依旧一无所获。伊若难以置信。她反复察看,直到一名侍女从院子里走出,好奇地问她是否丢了什么东西。伊若回答有块随身玉佩不见了。于是那名侍女和她一起找,结果是显而易见的。这个可恶的家伙!伊若心里骂道,气得脸通红。回宫途中,她思索着,再次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既然颐康已经知道令牌是阿博的,怎么可能归还呢?他巴不得北境因自己而受到连累呢,这么一来,郑卓就有可能被强行拉下水,只得与阿伊达反目。伊若后悔不迭,不该告诉颐康实情。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在帝国大学所学的一切,在残酷的宫廷斗争中竟然毫无用处,而自己一想深以为傲的谨慎思维狠狠打了她的脸。阿伊达刚回宫,就接到了颐康深夜逃跑的奏报。她直接前往后殿,亲自察看现场。通往哨塔的露天过道上,阿伊达率侍从们站在那里。绳索已经解下,颐康换下的几件衣服凌乱地扔在地上。“昨晚到今天早晨,都谁来过这儿?”阿伊达问。看守卫兵垂着头。“禀告娘娘,并无什么人来过。”“那么,颐康是插上翅膀飞了?”阿伊达讥讽道,“既然如此,这根绳子哪来的?特意留下戏弄我们的?”卫兵不吭声。阿伊达接过那根绳索,从中间打结处解开,抖了抖,仔细察看。忽然,她冷笑一声,转身吩咐道,“立即请阿博公子。”伊若猛然吃了一惊。“怎么了,娘娘?”她冒失地插嘴问。“这是北境王族的套马索。”阿伊达从容地说,“看,这有标志。”伊若凑近一看,果然,套马索手柄一端缠裹着一层坚韧的牛皮,上有北境的标志:一面金绿对半的盾牌,中间耸立着三座白色小山。阿伊达沉思着。“如果阿博跑了,就必须即刻对北境宣战!不能再等!”她低声自语,眼中寒光一闪。伊若怔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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