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康站起身。“不可！娘娘！”他大声说。阿伊达瞧向他，脸上似笑非笑。“怎么啦，颐康公子？”她拖长语调。“国家大事，怎可凭占卜决定？”颐康说，脸发红。“兰斯可是你请来的人，如果不可信，你为何将他留在宫中？”阿伊达质问。“为了开阔见识而已。娘娘未免小题大做了。”颐康冷笑道。伊若知道，阿伊达定然在暗中酝酿着什么。今晚兰斯的到来，一开始在颐康看来不过是偶然，现在他也已意识到并非如此。显然，他嗅到了危险。然而阿伊达不是那么容易左右的。“颐康公子，你究竟在担心什么呢？”阿伊达笑吟吟地问，“担心卦象于你不利？放心吧，兰斯可是你的人。”颐康看了眼兰斯，后者正焦急地望着他。他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扶了扶眼镜。“我只是觉得荒唐，而且，我希望公平竞争。”他声音沙哑。“这个世界就是荒唐的。”阿伊达冷酷地说，“以荒唐对荒唐，也许竞争的一种。”颐康无奈地转向兰斯。“兰斯，我提醒过你，不要插手宫里的事。”“公子，我只是奉娘娘之命。”兰斯声音平静。“那就跪请娘娘收回成命吧。”颐康严厉地说。“我拒绝收回。”阿伊达扫了眼众人，“那太扫兴了，不是吗？”众人均默然。此刻，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南宫昃蹙着眉头，站起身，“娘娘，我还有些事处理，先告退了。”“昃公子，这个时候走，我会认为你缺少男人的勇气。”阿伊达意味深长地瞧着他，“夺取雪狼堡靠的是武力，守住它却需要智慧。我提醒你，你正在丢失阵地。”南宫昃脸色很难看，只好不坐下。兰斯凝视着南宫昃。“公子，风语森林近日安静吗？”“怎么？”南宫昃冷冷地看了眼兰斯，抱起双臂。“那夜我去森林散步，听到群狼嚎叫，似乎非常不安。”兰斯说。“是兰斯先生心中不安吧。”南宫昃冷笑道。兰斯笑笑。“它们在等待。”“等什么？”“狼主。”“这个话题已经谈过了。”南宫昃粗声说。“一切即将平息。”兰斯继续说，自始至终毫不理会南宫昃的粗暴无礼。“是吗？”南宫昃嘲笑道。“公子会看到的。”兰斯说，恭敬地低了下头。“娘娘，请容我和兰斯单独说几句话。”颐康再也忍不住，不待阿伊达说话，就向兰斯递了个眼色，转身朝回廊深处走去。兰斯跟在身后。两人在回廊拐角站定，那个位置距离伊若很近。“……不行！”颐康急切地说，“……你不应该……”“公子——”兰斯匆匆解释着。“我说了不行！”颐康打断兰斯。“公子，我会向你解释的！眼下还不行！你还不是庆阳宫的主人！”兰斯提高语调。颐康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背叛我？”兰斯躬身。“我永远是您的仆人。”颐康一动不动地站了会儿。“既然如此——”他咬紧牙关，“你好自为之。”他大步朝亭子走来。兰斯略微迟疑，跟了过来。颐康背靠亭廊东侧柱子站定，点燃一支烟慢慢吸着，盯着兰斯。兰斯在长桌尽头站住，正好位于颐康和顾然之间。“娘娘，可以开始了吗？”兰斯问。“会发生什么？”阿伊达端起酒杯，目光越过杯沿，瞧着兰斯。“会有闪电和雷声，娘娘。”兰斯回答。夜空尽管飘着几朵乌云，却并无雨的征兆。“你确定？”阿伊达问。“如果未发生，您即刻命人将我棍棒驱逐出宫就是。”兰斯说。“那就请开始吧。”阿伊达微笑着。“请把灯熄灭。”莲花台再次遁入黑暗。兰斯朝颐康对面的亭台角落走去。月光清晰地映着他的脸。似乎想躲开那皎洁的光芒，他掉开脸，望向长桌尽头。阿伊达正不露声色地瞧着他。目光相遇，两个人均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颐康冷笑着。兰斯手握一把黑曜石手柄占卜杖，口中念念有词，来回走动。湖面的风掀起他曳地黑衣的长摆，反光的湖水勾勒出兜帽阴影的轮廓。月光再次黯淡，众人屏住呼吸。兰斯步伐加快，咒语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却无人听清他在说什么。忽然间，一道闪电撕裂夜空，黑漆漆的湖面银光一闪。刺眼的电光中，袅袅婷婷的睡莲撕开妩媚的面纱，状若幽魂鬼魅。当一声闷雷在亭台上方炸响，整座莲花台微微颤动。兰斯倏地抬起头，睁大双目，眼眸深处凝聚着两点荧火。又一道闪电。轰隆隆的雷声滚滚而至。所有人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因恐惧而浑身发抖。雷声终于炸响，大地猛烈摇撼，狂风大作。“看——”兰斯喊，举起占卜杖，指向夜空。他的喊声被雷声湮没了。过了不知多久，周围静了下来。伊若松了口气，睁开眼睛，蓦然发现兰斯不见了。他先前站的地方空荡荡的。“把灯打开！”阿伊达命令。掌灯侍从战战兢兢地扑向开关。终于，莲花台再次燃起光明。然而，到处都不见兰斯。栏杆上有一道深色印迹，地面散落着几滴状若血迹般的点滴。“在那儿——”一名侍从喊道，指着湖面。果然，莲花台下，睡莲叶片上滚动着几粒血珠儿，在幽暗中闪着诡异的光。一个人漂浮在叶片之间的水中。侍从们手忙脚乱地打捞。忽然伊若发现，父亲也不见了。“我父亲呢？”她惊奇地问。无人回答。她的心莫名地提了起来。尸体终于打捞上来，湿淋淋地放在地上。当侍从们将尸体翻过来，露出脸，众人皆惊呼着后退。那不是兰斯，而是顾然。他脊背中央深深插着一把匕首，身体翻过来后，匕首穿透前胸，露出尖利的刃，不断滴着血。伊若扑了过去。“爸爸——”她哭喊道。“宫里竟然有刺客！”阿伊达厉声说，“看来，事情查清前，你们谁都不能离开了。”颐康盯着死去的顾然，背靠柱子，脸色惨白，一动不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