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有个请求(1 / 1)

月夜狼城 喏侎 2875 字 2022-10-14

(凌晨,伊若听到轻轻的叩门声。她从床上一跃而起,跑过去将门打开。果然,门外站着南宫昃。他还披着外出的斗篷,浑身散发出夜的阵阵寒意,脚上的马靴沾着泥土,脸上风尘仆仆,看上去像个不速之客。“你回来啦。”伊若高兴地说。他默不作声地走进房间。伊若关上门,回身望着他。他在窗前椅子上重重坐下,冲她惨然一笑。“我是来告别的。”他说。“你要去哪儿?”伊若故意问,心里已经清楚答案。“去该去的地方,再不回来。”他说。“也许,不至于。”伊若低声说。他沉默了会儿,注视着沾满泥土的马靴。“有件事,”他忽然说,“那老头儿对我说过的话,我只告诉了你前半句。想知道后半句吗?”伊若不说话,等着他继续。“他说,”南宫昃顿了顿,仿佛需要积攒些力气才能把话说完,“他说,继他之后,我是这片森林的狼主。”“哦。”伊若神色平静。南宫昃奇怪地看着她。“你不惊讶吗?”伊若摇摇头。“我猜到了。”她说。“这么说,你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咯?”他始终盯着她,眼底浮现出瘆人的光。“狼人。”伊若简短地回答。他苍白的脸唰地通红,仿佛受到烫灼一般。他惊惶地看看她,又瞥了眼门口,像个担心父母会随时发现自己闯了大祸的小男孩。“你是怎么——知道的?”伊若笑笑。“这几天,你见到了你的——朋友?”她问。南宫昃久久不答。过了会儿,他站起身,背对着她,两手将披风紧紧裹紧,望着窗外晨曦笼罩下的风语森林。“那只老狼,我是说那个老头儿,死了。”伊若说。“我知道。”南宫昃回答。“我会保守这个秘密。”南宫泽默然片刻。“用不着啦。我准备永远离开雪狼堡。”“就算你是狼人,可那是来自你母亲的血脉。你父亲是南宫策,你有权利待在这儿。”伊若说。南宫昃摇摇头。“你不懂。这不是权利不权利的问题,而是——“他发出一声长叹,“许恒临死说的话没错,我身上流着肮脏的血,不配拥有雪狼堡。这就是我三岁遭到驱逐的原因。而且眼下,那部分血液正在苏醒。”南宫昃双手捂住脸,伏在窗台上。伊若想起南宫策卧房的密室,藏在沉重的雕花木箱内的银刃。她明白南宫昃额头的伤疤是怎么形成的了。也许,南宫策并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儿子,所以狠心试探。她默默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狼人的血也是干净的。”她轻声说。他的脸埋在手中。“你不认为它们邪恶吗??”他闷声问。伊若摇头。“不。有句话,存在即为合理。既然狼人的确存在,没有理由质疑它什么。”“可是,你不知道,在野狼岭我所看见的狼人是什么样子。”南宫昃放下手,缓缓抬起头,“准确地说,它们与‘人’没有任何关联,完全是某种可怕的嗜血生物。它们遭到狼群的驱逐,在废弃的狼穴里蜗居,在阴暗潮湿的树洞里苟活,目光是一片空白,嘴里淌着贪婪的涎水,简直令人恶心。我是它们中的一个?那我还不如去死!”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也许,你看到的只是一部分。”伊若颤声说,“狼人并不都一样。”“是的,”南宫昃说,“我还见到了另外一些狼人,是野狼岭的山民。他们认出了我,说出了一切。他们在月圆之际变成狼,其余的日子里,他们像人一样生活劳作。他们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因惧怕外面的世界,所以不敢离开野狼岭半步。他们看上去文明而且友好。”“所以,你不必自卑。”伊若说。“对于狼人的世界,你需要了解的事情很多很多。”南宫昃微微点头。“可我还是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伊若半晌没说话。“从小到大,你一直没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吗?”她轻声问。“有时候,我脑子里会出现短暂的空白。清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并不在先前有记忆的地方。我怀疑自己患有梦游症。那天我们去庆阳,途中遇到那个老头,他说的那些话,让我意识到一切的确不寻常,可我依然不信,直到这次回来,野狼岭验证了一切。”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遭到了狼群的驱逐。”伊若说,简单叙述了尸体发现时,附近有狼出现的情形。“可他完成了一生的使命。”“是的。“伊若回想那老头儿的样子,依旧感到浑身发紧,可此刻,她不想让南宫昃感觉到她的惧怕。“想到我母亲活着时,是如何费尽心机隐瞒这一切,我心里就难过。那个驱逐之夜,她一定经历了巨大的屈辱,抱着三岁的我离开雪狼堡。”南宫昃胸脯微微起伏。“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伊若低声说。“我六岁那年,她病死在森林里,始终什么也没说。”“你怨她吗?”“我想不明白,也许她应该告诉我。”“她不说,也许是抱着一线希望。”“什么希望?”南宫昃问。“你会是一个人,而不是狼人。尽管她是狼人的后代,而你,却是南宫策的儿子。”南宫昃惨然一笑。“她没想到的是,人类基因终究敌不过狼人基因的强大。我不过是苏醒得晚了些,依旧是个狼人。”窗外渐渐亮了。城堡院子里有了动静。森林笼罩在淡蓝色的黎明中,天边氤氲着玫瑰的色彩,美轮美奂。“不管怎样,不要放弃自己。”伊若柔声说,轻轻握住他的胳膊。南宫昃沉默了会儿。“我害怕。”他低声说。“怕什么?”“怕有一天,我会变成更加可怕的什么东西,嗜血,贪婪,没有感情。”他的牙齿打着颤,脸色苍白如纸。“不会的。”伊若急忙说,心里翻腾着。会不会,只有天知道。他凄然望着她。“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黑暗,渴望独行,也许有一天我会伤人。我不确定。”“你不会!”伊若颤声喊道。然而他继续。“我会变得嗜血,贪婪,那是人性的一部分。与狼族基因交杂,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谁知道?”伊若的心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轻轻拂开她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漠然望着她。“和我保持距离吧,小姐,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清醒过来时,不会自责。”“你在说什么啊。”伊若哽咽了。“这么早打扰你,实在抱歉。睡会吧,我要回去了。”他转过身。伊若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你要去哪儿?”她突然那么害怕失去他。“我要休息会儿。游荡了这么多天,我累了。”他凄然说。“再待一会儿,就一会儿。”她恳求道。他站着不动。“别离开我,我愿意成为你的朋友,甚至——最亲近的人。别担心我什么。我什么都不怕。”“可这里并不属于我。”他说。“谁规定的?”伊若松开他,大声说道,“你生在这儿,血统是不可否认的。”他转过身,抓起她的手,按在额头上。“摸摸这道疤痕,这就是将我驱逐雪狼堡的证明。”“正因为如此,你才轻易不要放弃。”伊若抚摸着疤痕平整的边缘,柔声地说,“你母亲不肯告诉你一切,也许就是为了你有朝一日回来,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她担心一旦告诉你,你就会放弃,到死与森林为伍。你不认为有这个可能吗?”南宫昃默然半晌。“我猜不出她的想法。她话总是很少。”“相信我,因为我也是女人。”伊若坚持道。“可是,阿伊达已经视我为敌人了。““那你也视她为敌人好了,这有什么的?”伊若不以为然,“对了,颐康来雪狼堡了,或许,你可以考虑和他结成同盟。他昔日不少盟友不会全都背弃他,经此巨变,也许还有人选择忠于他。”“盟友。”南宫昃苦笑道,“你知道,我连字都识不得几个,他肯和我结成盟友?”“他来了,不是吗?而且你拥有他们不具有的力量。”伊若顿了顿,“答应我,别那么快放弃。”几下轻轻的敲门声传进耳际。伊若看了眼门口,又看了看南宫昃,走过去将门打开。门外站着的人是颐康。“抱歉,这么早打扰了。”颐康扶了扶眼镜,身上还穿着睡衣,“我一早起来,就听说昃公子回来了,去他的房间又不见人,就猜他在这儿。我来的是不是不合时宜?”他呵呵笑着,一副心无芥蒂的样子。“没什么。前几天我离开时,伊若还病着,所以我先来看看她康复得如何。”南宫昃说,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殿下能来雪狼堡,我很荣幸。”“那么,待会儿我去书房找你,咱们谈些事情。”颐康冲两人愉快地笑笑,转身走了。或许他早就藏在门外,偷听到了什么。伊若想,听着颐康的脚步声在走廊消失。“他偷偷出去见南宫瀛了。”她低声说。“是吗?”南宫昃漠然说,“我去书房等他。”他朝门口走去。“等等!”伊若匆忙喊道。他转过身。“什么?”伊若心潮起伏。“无论你是否和颐康结成盟友,哪怕决定永远离开雪狼堡,我有个请求,不要把我排除在外。荒野或者森林,多个同伴不会寂寞。”她眼里盈满泪水。他动容地望着她。“我不确定,伊若。我——我希望能保护你。可是我——”他忧伤地叹了口气,离开了房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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