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狼屋(1 / 1)

月夜狼城 喏侎 3101 字 2022-10-18

(伊若这才意识到,又是这个月的十五,月圆之夜。她空咽了口唾沫,戒备地瞧着那两个人,一只手悄悄握住匕首手柄。“你们想干什么?”那两人并不答话,高个男子向前走了两步,停住,始终盯着伊若。随后,矮个男人跟上来,依旧站在高个男人身后。他瞪着白痴般的眼睛,讨好地冲她笑着。那笑容只让伊若的心缩得更紧。此刻,这两人已经站在空地中央,距离木屋不到五米。伊若故作镇静。“这屋子是你们的吗?抱歉,我只是想过夜。不过,我这就走。”她迅速朝水池旁的木桩走去,很快,她愣住了。木桩上只有半根缰绳,马不见了。她惶然四顾,只见木屋周围的树林静悄悄的,不见马的踪影。身后传来一声吧唧嘴的声响,近在耳边。她汗毛倒立,倏地转身。那两人依旧站在原地,姿势表情与先前一样。伊若定了定神,用袖口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强笑道,“我的马跑了,看来我只能步行了。”她的声音和蚊子的嗡嗡声差不多,那两个人根本听不见。不过,此时已经不重要了。咻咻的喘气声钻进耳畔,近在咫尺。她抬起眼睛,就在她侧上方,距离不到两米的木屋顶,蹲伏着一个人。褴褛的衣衫几乎遮不住高大的身体,四肢宽而强壮,动作却相当敏捷。他正低头,研究似的瞧着她,目光恣意。那种审视,就像屠夫用眼睛丈量即将宰杀的猪,选定下刀的位置。方才那吧唧嘴的动静,就是他发出来的,伊若惊得捂住嘴,朝一旁接连退了好几步。她撞在水池上,下意识地抓住池沿。池水发黑,冰冷,粘稠,沉沉地漾着。一股熟悉的气味钻进鼻息:狗的皮毛被雨淋湿,散发出的气味。她想起路边的瘸腿老人。现在,她意识到木屋地面的牙齿和毛发是怎么回事了。也许,它曾是护林人的小屋。而眼下,它是一座狼屋。这水池,就是它们口渴时,饮水的地方。逃是必须的。问题在于,怎么逃。她身上唯一的自卫武器就是那把匕首。此刻,她握紧那银色的鞘身,对南宫瀛感激不尽:显然,他是有意这么做的。眼角余光中,她看到木屋顶的男人移动了一下,依旧保持蹲伏的姿态。木屋高度不到三米,只要他想,随时可轻轻一跃,落向地面,甚至扑向她。从他裸露在破旧衣衫下的结实肌肉看,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想到这儿,伊若谨慎地绕过水池,站在空地边缘。她一手举起匕首,指间露出银质的手柄,一手握着布满雕刻的鞘身。此刻,它也是犀利无比的武器。她眼前浮现出南宫昃额头的瘢痕,意识到这种金属蕴含的力量,对狼人的巨大震慑力,心里略微安定了些。“不怕死,你们就过来!”她大声喝道。月光下,空地以及屋顶上的狼人,均缩了缩,眼底露一丝忌惮。伊若心里有了数。“我是来找南宫昃的,”她继续说,戒备地瞧着这三个人,“南宫昃,知道吗?还有兰斯。他们在野狼岭,和——你们一样。”说这句话时,她不由自主地中间停顿,不愿意将南宫昃和眼前的狼人混为一体。他要统领的就是他们?恍惚有人提醒过她,狼人是没有感情的。他也会变成这样吗?她的心沉了下去。忽然,她感到身后的异样,迅速回头看了看。这一看,她刚刚积攒起来的勇气几乎全部消失,浑身瘫软:月光下的树林,黑暗与光影交杂,每一片树叶的轮廓都格外清晰。无数狼人,正缓缓朝这边走来。犹如梦游吧,他们步态缓慢,无声无息。灰白的眼眸,精光凝聚。目光或漠然或疯狂,或贪婪热切,均盯着她。月光在地面映出不同姿态的影子。霎那间,伊若想起莲花台晚宴上,兰斯的水晶球召唤出的种种幻影。此刻,伊若明白了,那不是幻影。它们到处都是,只要受到强大力量的召唤,它们就会显形。一旦那力量消失,它们就会逃遁。它们惧怕人类,而此刻,它们不怕她。因她孤身一人。她嘴唇发干,咬着牙,冰凉的手指将匕首银质手柄握得更紧,犹如即将溺水之人抓住水面的木板。就在伊若陷入彻底的绝望之际,忽然,一声刺耳的嚎叫划过夜空。一个矫健的人影如疾风般,穿过树林,朝木屋奔来。从他奔跑的动作来看,几乎四肢并用。因此,他绝非人类。伊若眼前一亮:是他吗?当她看清来人,不禁失望了。这是个身材矮小的男子,单薄的身子,稚嫩的面孔,几乎还是个少年。然而他机智的眼神,脸上不同寻常的冷静之态,显示着他的成熟。,他在伊若面前站定,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抬头看了眼夜空,转向四周。“去木屋里面,关上门,快!”伊若不假思索,跌跌撞撞地冲进木屋,关上门。门板上系着一根绳套,树皮纤维搓成的,结实无比。门框上有根粗大的铁钉,伊若立即将绳套挂在上面,手指哆嗦着,缠了一道又一道。期间,她听到牙齿打战的磕碰声,一时间,竟以为那团头发的主人活了过来,就站在她身后,几乎失声尖叫。旋即她清醒过来,咬牙回头看了看。黑黢黢的木屋内,唯有她一人而已。木板拼凑的墙壁缝隙,透进月光。此时,圆月当头,午夜来临。她一手勒住门上的绳套,脸凑到缝隙间,朝外望去。视野内,她看到的狼人,均蹲伏在地,浓密的毛发倏然生出,抖落散开,扬起头,对月发出一声声长嚎。霎那间,凄厉的嚎叫充斥耳畔,在森林中回荡。月光凄冷,林间一片沉寂。唯有那声声哀嚎此起彼伏,狂野悲壮,透着股令人心碎的压抑感。伊若默默听着。过了会儿,她感到脸上湿漉漉的,抬手一抹,全是泪。她听到屋顶的脚步声,尽管相当微弱,她还是辨析出,是先前那个狼人。对于狼人而言,午夜不过是霎那而已。当林间重归沉寂,伊若知道,危险已经过去。外面传来轻轻的叩击。“出来吧,没事了。”声音疲惫,沙哑。伊若的手被绳套勒得麻木,几乎失去了知觉。她费了好半天,才将绳套解开,推开门。那个年轻男人站在屋前,静静望着她。“小姐,你胆子真够大的。竟敢只身前来野狼岭。”伊若想冲他笑笑,说声谢谢,却一时嗓子发干,全然发不出声音。他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囊,拔出塞子,递给伊若。她接过,喝了一大口,这才感到魂魄都回来了。“谢谢你。”她真诚地说。他凝视着她,“你是来找人的?”伊若点点头,“是的。我来这儿找个人。”“亲人?”“嗯。”他嘴角浮现出一丝嘲弄,瞥了眼狼屋,“也许,已经不在了。”“不会。”伊若干脆地说。“这么有信心?”他偏着头。伊若不想和他说太多,于是笑笑,问道,“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叫我阿德吧。”“阿德,你是野狼岭的居民吗?”伊若问。阿德“嗯”了一声,“野狼岭山下,原来有个村子,后来——”他耸耸肩,“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伊若略一思索,“这么说,凡是活着的,如今都是狼人?”“差不多。”“你们不是有统领吗?我听说他就在野狼岭。”“从前有。有段时间,统领犯了错,遭到狼群驱逐,不知去向。眼下群狼无首,所以才有了方才的情形。”阿德淡淡地说。伊若沉思片刻,“你是说,狼人尾随并袭击人类,以前并不经常发生?”阿德点点头,“是的。狼人有自己的制度,为了能在这片森林生存下去,未经统领准许,不得猎杀人类。这项制度一直受到严格的遵守,所以,野狼岭的狼人才能存活至今。”“今晚,他们没敢动手袭击你,是忌惮制度的余威。否则,你早就血肉无存了。”“你们有新统领了,你不知道?”伊若问。阿德一脸惊讶,“你是说狼主?”伊若点点头,“对。他是我的朋友。我就是来找他的。”阿德上下打量她,似乎难以置信。“不会吧。我并未接到召集信号。”“那就奇怪了。”伊若沉思着。莫非,南宫昃与兰斯发生了什么不测?“阿德,你方才说,这里就是野狼岭地界?”“对。沿着尼尔河向北,河水消失,隐入地下暗沟处,就到了野狼岭。”阿德好奇地看着伊若,“你一定不是这儿的人,否则,怎么连这都不清楚?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叫顾伊若,是从雪狼堡来的。之前,我住在庆阳城。”伊若说。阿德恍然,“哦,你是雪狼堡的小姐。”他思索着。“方才我说的那个村子,就属于雪狼堡的领地。村民都是堡主的佃户。我没听他们说过,城堡里有像你这样年轻的小姐。”他更加仔细地端详她,却没什么表情,似乎依旧怀疑她的身份。“你说的是南宫瀛吧?”伊若笑道。阿德摇头,“我说的是南宫策。不过我听说,他已经死了。雪狼堡眼下由他儿子继承,或许就是你说的南宫瀛。”他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不关心雪狼堡堡主究竟是谁?”伊若问。阿德摇头:“我已经准备离开这里,去西部大陆。”“为什么?”“还用说吗?方才你看见了。到处都是失去控制的狼人。这种情形在以往很少发生。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野狼岭的狼人都会被人类猎杀。我可不想落得那样的结局。”阿德索道。“那个村子里,果真一个活人都没有了?”伊若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有,就可以去那儿过夜,等天亮再去找南宫昃。阿德注视她片刻,“你想看看吗?不远。跟我来。”他转身,大步向前走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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